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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睁开眼时，马车正颠簸在青石板路上。掌心掐入的指甲印还未褪去，喉间似仍堵着那口毒酒。「郡主，快到了。」丫鬟掀帘提醒。我垂眸，绣着并蒂莲的袖口微微发颤。上一世，我便是今日嫁入林府。父亲战死沙场，兄长被诬通敌，全族男丁流放。我跪在御书房前三天三夜，换来一道赐婚圣旨。夫家是清流之首，林家嫡子林砚。世人赞他端方君子，却不知他亲手将鸩酒递给我。「郡主，下轿吧。」喜娘的声音刺耳。我攥紧嫁衣，指尖拂过腰间暗藏的银簪。这一次，我要林家血债血偿。红绸高挂的厅堂内，林砚一身绯色喜服。他含笑望来，眉眼如画，却让我脊背生寒。「礼成——」司仪高唱。我与他交拜时，袖中银簪悄然滑落。「夫人当心。」他伸手欲扶。我侧身避开，簪尖擦过他掌心。一滴血珠坠地，在红毯上洇成暗斑。「妾身手滑了。」我盈盈一笑。夜半合卺酒，我借口更衣绕至屏风后。雕花铜镜映出林砚倒酒的身影。他指尖微抖，白玉杯沿泛着幽蓝。与前世一模一样的剧毒。「夫君。」我轻唤。他指尖一颤，酒液溅上衣襟。我执起另一杯，缓缓递到他唇边。「这杯，敬你我白首之约。」他瞳孔骤缩，猛地打翻酒盏。「夫人醉了！」他拂袖起身。我盯着地上蔓延的酒渍，轻笑出声。「是啊，醉得险些分不清毒酒与合欢酒。」窗外更鼓骤响，他踉跄退至门边。我拔下凤钗掷向梁柱，金铃脆响惊彻夜空。十名暗卫破窗而入，刀光映亮他惨白的脸。「林大人，」我抚过钗上明珠，「这份新婚贺礼，可还喜欢？」他跌坐在地，玉冠歪斜：「你...你怎会...」我俯身捏住他下颌，银簪抵上喉结。「嘘——」我指尖点在他唇上，「你猜，今夜流放的会是谁家族人？」前院突然传来哭喊，火光染红半片天。「报！刑部查获林氏勾结盐铁司密函！」林砚浑身发抖，猩红着眼瞪我：「你伪造证据！」我笑着将密令扔在他脸上，朱红印章刺目如血。「明日午时，」我踩碎他欲抓密令的手指，「记得替你父亲收尸。」暗卫拖走嘶吼的林砚，我褪下嫁衣掷入火盆。烈焰吞没锦绣鸳鸯，映得我眼底发烫。母亲，兄长，阿沅回来了。火盆里最后一缕青烟散尽时，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。「姑娘，刑部的人到了。」暗卫低声禀报。我拢紧素白中衣，任由夜风灌进空荡的喜房。长廊下跪着二十余林氏女眷，胭脂混着涕泪糊了满脸。「郡主开恩！」有人扑上来抓我裙角。我俯身勾起那人的下巴，赫然是前世灌我毒药的林砚表妹。「表嫂…」她颤声唤我。银簪冰凉的尖端划过她脖颈：「这声表嫂，留着黄泉路上唤吧。」尖叫声中，暗卫将人拖向刑场。我踩过满地珠翠，听见自己绣鞋碾碎玉镯的脆响。寅时三刻，宫门骤开。太后身边的苏嬷嬷举着鸾灯疾步而来：「郡主，慈宁宫有请。」轿帘垂落的刹那，我瞥见角门处闪过玄色衣角。「昭月给姑母请安。」暖阁里龙涎香袅袅，太后腕间佛珠忽然崩断，檀木珠子滚了满地。「你这孩子，」她伸手抚我鬓发，「非要挑大婚夜动手？」我跪着拾起佛珠，血渍在掌心绽开：「夜长梦多。」窗外传来五更梆子响，太后忽地攥紧我手腕：「你可知今晨御史台连上十二道折子？」「弹劾我残暴无德？」我笑着替她斟茶，「还是斥沈家女子干政？」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。「他们骂你蛇蝎心肠，」太后凤目微眯，「却不知十年前北疆雪夜，是谁偷换军粮账册？」我指尖猛地收紧。那夜兄长冻裂的双手还历历在目，而林家用沈氏商队运的，竟是掺了沙石的霉米。「哀家乏了。」太后突然摆手，「苏嬷嬷，把东西给她。」描金木匣里躺着半枚虎符，边缘残留着暗褐色血迹。「你父亲临终前攥着的，」太后声音发涩，「他说等阿沅及笄…」檐下铁马叮咚，盖住我喉间哽咽。当年父亲被万箭穿心时，这虎符还缺了半枚能调兵的右符。「姑娘，出事了！」暗卫浑身是血撞开门：「流放队伍在落霞坡遇袭！」我霍然起身，虎符尖角刺破掌心。「兄长呢？」「大公子…」暗卫喉结滚动，「为护女眷，身中七箭。」铜漏滴滴答答，我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：「备马。」「胡闹！」太后厉喝，「此刻出城便是自投罗网！」我解下颈间玉牌拍在案上，那是兄长去年及冠时赠我的生辰礼。「姑母，」我笑着摸向发间金簪，「沈家女儿，从来不懂坐以待毙。」疾驰的马背上，前世记忆如走马灯闪过。兄长被流放那日，也是这样下着冻雨。他隔着木栅栏对我笑：「阿沅要替兄长看尽长安花。」落霞坡焦土混着血水，泥地里斜插着半截沈字旗。「阿沅…」沙哑的呼唤让我浑身剧震。血泊中的青年抬手想遮我眼睛，腕骨处狰狞的烙印刺得我双目生疼——那是重犯才有的黥刑。「别看，」他气若游丝，「脏了你的嫁衣…」我死死抱住他逐渐冰凉的身体，喉间涌上铁锈味。这袭丧服般的素衣，终究浸透了沈家最后的血。「姑娘小心！」破空声自背后袭来，我本能地旋身挥簪。箭矢擦过鬓发时，山崖上传来熟悉的笑声：「昭月妹妹，别来无恙？」林砚一袭囚衣立在崖边，脚边躺着刑部侍郎的尸体。他晃了晃手中密函，火漆印赫然是东宫纹样。「你以为，虎符能换多少沈家军的命？」2山风卷着血腥气扑在脸上，我盯着林砚手中密函。东宫火漆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，像极了前世鸩酒的颜色。「半枚虎符换三百沈家军，」我解下腰间锦囊，「这笔买卖，太子殿下亏了。」林砚癫狂大笑，囚衣下露出缠着绷带的断指：「我要你亲手捧过来。」暗卫按住我剑柄：「姑娘，属下去。」「不必。」我踩过满地箭矢，「他活不过三更天。」崖边碎石簌簌坠落，我离他三步时忽然顿足。「永州漕运账簿，」我晃了晃锦囊，「加上这个呢？」他瞳孔骤缩——那上面记着东宫私贩军械的实证。「你以为太子当真信你？」我将锦囊抛向深渊，「林家，不过是条用完即弃的狗。」他本能扑向悬崖，我袖中金丝瞬间缠住他脖颈。密函脱手的刹那，暗卫凌空掠起。「拦住他们！」密林间突然冲出数十黑影，弯刀映出漠北图腾。我心下一沉——北狄死士竟混进了中原。「小心！」兄长染血的手突然将我推开，淬毒箭矢钉入他肩头。「阿沅快走...」他呕出黑血，「这是...离间计...」林砚趁机挣脱金丝，癫狂撕开密函：「沈家勾结北狄，证据确凿！」绢帛飘落处，赫然盖着父亲私印。那是我及笄时亲手刻的贺礼，此刻却成了催命符。「姑娘看火！」暗卫掷出霹雳弹，浓烟中我背起兄长疾退。「撑住，」我咬破舌尖逼他清醒，「你说过要看我凤冠霞帔...」山脚下马蹄声如雷，玄甲军旌旗刺破夜幕。「奉旨捉拿叛贼沈昭月！」为首将领举起鎏金令牌，正是东宫近卫统领。我反手将虎符掷向追兵，青铜撞上铁甲迸出火星。「半枚虎符在此，」我割断嫁衣系带，「够换多少忠魂？」血色绸缎随风展开，露出密密麻麻的沈家军名录。玄甲军阵型微乱，有老卒突然落马痛哭：「沈老将军...」统领暴喝：「妖女惑众！放箭！」箭雨倾泻时，我抱紧兄长滚入山涧。冰冷河水灌进口鼻，前世记忆汹涌袭来。那杯鸩酒入喉时，我也这般攥着兄长送的玉牌。「活下去...」他最后的气息散在漩涡里，「阿沅...要活着...」「姑娘！这边！」暗卫拽我攀上礁石，对岸火把已连成赤龙。怀中人渐凉的身躯提醒我，这一局又输了半子。「去慈宁宫。」我抹去脸上血水，「把兄长...葬在沈家祖坟。」暗卫迟疑道：「太后怕是...」「告诉她，」我掰开兄长紧攥的左手，「军粮案的真凶，是十年前病逝的端敬皇后。」染血的玉佩跌落草叶，鸾凤暗纹沾着冰碴。那本该随端敬皇后入殓的陪葬品，此刻却躺在兄长掌心。玉佩上的鸾凤沾着冰霜，在月光下泛出诡谲的青。「端敬皇后薨逝那晚，」我摩挲着暗纹，「守灵的是林家长女。」暗卫倒抽冷气：「姑娘是说…」山涧对岸忽起狼嗥，火把如鬼眼逼近。「走水路！」我扯下外袍裹住玉佩，「去皇陵。」暗卫背起兄长遗体跃入寒江，我挥簪割断系带，嫁衣如血帆顺流而下。五更天，守陵卫兵换岗间隙，我们撬开西侧角门。端敬皇后的陪葬墓室竟无封土，青砖缝里爬满带刺的紫藤。「姑娘，棺椁是空的。」暗卫举着火折子的手在抖。汉白玉棺内只余半幅褪色凤袍，袖口金线绣着漠北狼图腾。我攥紧玉佩冷笑：「好一个贤德国母。」「谁在那里！」甬道尽头响起铁甲碰撞声，我吹灭火折贴壁疾行。暗卫突然闷哼倒地，后心插着淬毒的袖箭。「沈姑娘夜盗皇陵，该当何罪？」玄衣人从阴影中走出，腰间玉珏刻着东宫暗纹。我盯着他蒙面巾上的金线：「陈统领这身夜行衣，倒是比玄甲合身。」他瞳孔骤缩，弯刀劈面而来。我仰身避过锋芒，簪尾机关弹出一蓬银针。「你怎知…」他踉跄跪地，七窍渗血。「东宫近卫统领的刀法，」我踩住他握刀的手，「永州剿匪时我见过三次。」他喉间嗬嗬作响，我弯腰扯下面巾：「告诉太子，沈家军的命，我要他用龙椅来偿。」曙光初现时，我在棺椁底摸到暗格。铜匣里躺着半卷泛黄婚书，男方署名竟是当朝国师。「永昌三年，端敬皇后大婚前夜…」「阿沅！」太后的鸾轿撞开陵门，苏嬷嬷扶着她踉跄奔来。她看到婚书时浑身剧颤，凤头杖重重砸向棺椁：「那毒妇果然没死！」我展开婚书最后一页，朱砂批注刺痛双目——「借漠北三万精兵，换大梁半壁江山。」落款处盖着东宫私印，墨迹犹新。「姑母，」我举起玉佩，「十年前北疆的沙，是端敬皇后亲手掺的。」太后踉跄跌坐，腕间佛珠再次崩散：「哀家竟养虎为患…」宫墙外忽起骚乱，九声丧钟震落晨露。「陛下…驾崩了！」我望向东宫方向，琉璃瓦上正掠过一行惊鸦。「姑娘，」暗卫浑身是血冲进来，「林砚在诏狱招供，指认您通敌！」太后猛地攥住我手腕：「跟哀家去乾清宫，玉玺…」话未说完，羽林卫已破门而入。「沈氏妖女祸乱宫闱，」新任统领亮出圣旨，「杀无赦！」我笑着将婚书掷向火盆，烈焰瞬间吞没「太子监国」四字。「姑母可看清了？」我在箭雨中旋身，「这局棋，我要他们母子相残。」太后突然夺过凤头杖砸向香炉，地道轰然洞开：「从这儿走，去北疆！」暗卫背我跃入黑暗前，我最后望一眼皇陵。兄长的血在青砖上蜿蜒成河，终究没能流回沈家祠堂。3地道阴风卷着血腥味，暗卫背我疾奔三个时辰。「姑娘，出口是乱葬岗。」我攥紧染血的婚书，头顶传来野狗撕咬尸骨的闷响。枯枝刺破掌心时，远处忽起驼铃声。「沈字旗！」暗卫嗓音发颤，「是北疆商队！」我扯断半截衣袖系在树梢，赤帛在风里绽成血莲。商队首领策马近前，玄铁面具下眸光骤亮。「少东家？」他滚鞍下跪，「老将军临终前吩咐…」我盯着他腰间弯刀——那是兄长十五岁猎狼所赠。「韩叔，」我抚过刀鞘狼头雕纹，「沈家还剩多少暗桩？」他猛然掀开货箱，层层丝绸下压着三百套玄甲。「北疆三十六城，」刀柄叩地有声，「等您十年了。」暮色吞没戈壁时，我跪在兄长衣冠冢前焚化婚书。「哥，」我将玉佩埋进沙丘，「你错信的清白，我来讨。」狼群啸叫穿透夜幕，韩叔突然拔刀指向星空：「来了。」地平线浮起连绵火把，漠北王旗猎猎如血。「大梁太子妃亲迎，」金轿中传出娇笑，「沈姑娘好大面子。」我眯眼看清轿帘垂落的东宫流苏，指甲掐进掌心旧疤。「阿月姐姐，」少女掀帘露脸，「还记得永春殿的桂花酿吗？」我盯着她眉心花钿——前世喂我哑药的，正是这双染蔻丹的手。「太子侧妃亲至，」我笑着摸向发簪，「是来祭我兄长？」她掩唇轻笑，腕间九鸾镯撞出清响：「姐姐误会了。」纤指轻挥，侍从抬上十口镶金柏木棺。「听闻沈家军曝尸荒野，特来送…」韩叔的弯刀劈开棺盖，腐臭冲天。「拿流民尸首充数，」我踢翻最末那棺，「侧妃的诚意，喂狗都嫌脏。」她笑意僵在嘴角，突然掀翻茶案：「杀！」漠北骑兵如黑潮涌来，我夺过韩叔的刀跃上马背。「沈家儿郎！」三百玄甲齐声应和，吼声震落鹰隼。十年饮冰的血，终于在此刻沸腾。刀锋卷刃时，我砍断那顶金轿的抬杠。侧妃滚落沙地，发髻散成乱草：「你敢动我？太子…」我踩住她后背，弯刀贴上脖颈：「让他亲眼看看，他的狗怎么死。」「阿月！」熟悉的嗓音刺破战场，我转头看见玄甲军阵前的林砚。他举着明黄圣旨狞笑：「陛下口谕，沈氏余党格杀勿论！」韩叔突然拽我后撤，箭雨擦过耳际没入沙地。「小心火药！」轰隆巨响中，我瞥见漠北骑兵马鞍下绑着的霹雳弹。太子竟将大梁火器私售敌国。「带少东家走！」韩叔将我抛向商队骆驼。我在颠簸中回头，看见他冲向林砚的背影。「韩叔！！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，玄铁面具高高飞起，沾着温热血雨砸在我膝头。驼队冲进风暴时，我咬破手指在面具背面书写。「姑娘这是…」「漠北王庭的铁矿图，」我将面具掷向追兵，「换三万突厥骑兵。」沙暴吞没惨叫的刹那，我听见前世兄长最后的叹息。沙粒如刀刮过脸颊，我伏在驼峰间紧攥缰绳。「少东家，前方有绿洲！」商队老仆嘶声喊道。我抹去睫上血痂，远处胡杨林后隐现突厥狼旗。突厥可汗的金帐前，三百重甲骑兵横槊而立。「沈家女？」首领掀帘冷笑，「汉人惯会骗局。」我掷出玄铁面具，背面血字在沙地上投下暗影。「漠北七处铁矿，」我踩住滚落的狼头雕饰，「换可汗踏平东宫。」他指尖摩挲面具裂痕，忽然挥刀劈开羊皮地图：「你要多少兵？」「三万铁骑，」我蘸血在燕州划出血线，「三日后破玉门关。」可汗眯眼打量我：「若败了…」「沈氏全族骸骨，」我解下兄长骨灰囊，「任你碾作齑粉。」夜半篝火噼啪，我摩挲韩叔的断刀。「姑娘，探子来报。」老仆呈上密函，「太子已抵北疆大营。」绢帛间落下一缕金线——是侧妃的九鸾镯残丝。「备马。」我裹紧狐裘，「去会会故人。」老仆急拦：「突厥人不可信！」我笑着指向帐外：「你听。」地平线腾起狼烟，三万铁蹄震得星子乱颤。突厥骑兵如黑云压境，马鞍下皆绑着沈家火器。「少东家！」可汗抛来弯刀，「此刃饮过梁帝的血。」寅时突袭，火光照亮太子营帐的蟠龙纹。「护驾！」林砚的嘶吼混在爆炸声里，我挽弓射断帅旗。「沈昭月！」太子冲出火海，「你竟勾结蛮夷…」我跃马踏翻鎏金案几，弯刀架上他脖颈：「殿下私售的火器，可还顺手？」他抖如筛糠：「孤许你后位…」刀光闪过，他右耳坠入沙地：「这一刀，祭我父兄。」「第二刀，」我挑断他筋脉，「还北疆十万冤魂。」惨叫声中，突厥骑兵已屠尽玄甲军。可汗拎着侧妃掷来：「这女人吵得很。」「姐姐饶命！」她鬓发散乱，「我愿指认太子罪状…」我拾起烧红的烙铁：「永春殿那碗哑药，滋味如何？」惨嚎惊起飞鸦时，我将她塞进装过霉米的麻袋。「少东家，」老仆疾奔而来，「慈宁宫急信！」太后血书皱如残叶：「端敬皇后未死，速返长安。」我盯着「未死」二字，忽觉前世鸩酒在喉间翻涌。「传令，」我碾碎信纸，「明日辰时攻城。」可汗挑眉：「不救那老太婆？」「姑母擅弈，」我望向长安方向，「该落最后一子了。」三日后，玉门关残阳如血。我站在箭楼上，看突厥骑兵潮水般退去。「少东家，」老仆哽咽，「咱们…赢了？」「这才刚开始。」我展开染血的虎符，与怀中半枚严丝合缝。十万沈家军的亡魂，在地底发出震颤山河的呜咽。4地鸣声随夜风卷过戈壁，我攥紧完整的虎符。沙砾在掌心磨出血痕，像极了父帅临终前攥着的半枚。「少东家，」老仆捧来舆图，「探马说潼关有异动。」我抚过羊皮卷上蜿蜒的墨迹，那是兄长十五岁绘的边防图。「端敬皇后的人，」我蘸血在函谷关画圈，「该到潼关了。」突厥可汗掀帘而入，铠甲沾着未干的血：「何时打长安？」「三日后。」我将血图掷入火盆，「可汗的骑兵扮作流民。」他忽然掐住我手腕：「你要毁约？」「漠北铁矿归你，」我笑着抽回手，「大梁的债，归我。」子时拔营，我最后望一眼玉门关的残旗。十万亡魂的呜咽里，隐约有兄长的笑声。那年他教我挽弓时说：「阿沅的箭，要射穿这世道的黑。」五更过潼关时，城头忽降箭雨。「沈昭月！」守将举着火把狞笑，「皇后娘娘等你多时了！」我眯眼看清他铠甲下的宫绦——是端敬皇后的贴身侍卫。「放闸！」千斤闸轰然坠落，截断商队退路。「少东家小心！」老仆将我推下马背，自己撞向闸口铁刺。血雾喷溅的刹那，我听见他最后的低语：「老将军…接您了…」「点火！」城墙泼下黑油，火舌瞬间吞没驼队。我滚进护城河暗渠，腰间的兄长骨灰囊被激流冲散。「哥…」混着骨灰的河水呛进口鼻，我死死抠住石缝。前世鸩酒的灼烧感再次涌来，恍惚看见兄长逆光伸手：「活下去。」「姑娘！」暗卫从水道拽出我时，潼关已烧成赤色巨龙。「我们的人折了七成，」他递来染血的密信，「太后…殡天了。」我展开信笺，太后绝笔被血渍晕开：「端敬即哀家胞妹，当年换婴局…」后半截字迹模糊，唯剩「玉牒」二字力透纸背。「去皇史宬，」我撕下袖口包扎伤口，「查永昌三年宗谱。」暗卫背我钻出暗渠时，潼关吊桥突然洞开。玄甲军簇拥着凤辇缓缓而出，辇上人戴着鎏金面甲。「沈姑娘，」端敬皇后的嗓音如少女清甜，「这出狸猫换太子，好看么？」她掀开面甲，露出与我七分相似的面容。我握簪的手蓦地僵住——那分明是二十年前的我自己。凤辇上的金甲折射寒光，那张脸与我隔世相望。「永昌十七年秋，」端敬皇后抚过眉梢，「哀家亲手将女婴换进沈府。」她指尖捏着半块玉珏，与我颈间胎记严丝合扣。暗卫的刀哐啷落地：「您…您才是…」「本宫的女儿，」她笑着抛来玉牒，「该称我母后。」泛黄宗谱展开，永昌三年赫然记着：「双生帝姬，长曰端敬，次曰华阳。」我盯着「华阳早夭」的朱批，喉间泛起腥甜。「沈老将军夫人难产而亡，」她缓步逼近，「换来的女婴，成了扳倒沈家的刀。」潼关火光照亮她鬓角银丝，那里本该有兄长替我簪的绢花。「阿沅，」她突然掐住我下巴，「这眉眼多像你父皇。」我反手将金簪刺入她掌心：「沈家三百亡魂，认不得乱伦孽种！」血溅玉牒时，潼关响起震天战鼓。突厥骑兵撞破城门，可汗的弯刀却架上了我脖颈。「漠北铁矿归你，」他舔去刀上血渍，「大梁公主的头颅，归我。」端敬皇后笑着展开圣旨：「斩逆贼沈昭月者，封万户侯！」玄甲军潮水般涌来，我踩碎玉珏尖笑：「母亲可知，虎符能召阴兵？」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，裂土而出的白骨握紧生锈刀戟。「沈家军——」我撕开染血的虎符，「随我清君侧！」十万骸骨撞向宫墙，朱雀门轰然倾塌。「疯子！」端敬皇后跌进凤辇，「给本宫放箭！」我踏着尸山逼近，白骨手掌替我挡开流矢：「这一箭，还你当年鸩杀亲子！」她突然拽开衣襟，心口疤痕狰狞如蜈蚣：「你以为哀家愿换婴？当年是他逼我！」「先帝恋慕胞妹，」她癫狂指向皇陵，「沈老将军夫人，才是真正的华阳帝姬！」碎骨突然穿透她胸腔，兄长残破的甲胄从地底浮出。「阿沅，」白骨手掌轻抚我发顶，「莫听鬼话。」我怔怔看着那具骸骨，他腕骨黥印已化作磷火。「哥…」「沈家没有皇家血，」白骨下颌开合，「只有世代守的魂。」磷火骤然大盛，十万阴兵调转枪头，将端敬皇后钉上龙椅。突厥可汗仓皇逃窜时，我拾起先帝的冠冕。「母亲，」我扣紧冕旒，「这齣戏，女儿演得可好？」她呕着血笑出声：「你终究…流着他的脏血…」日晷指向午时三刻，我挥刀斩断盘龙柱。「传旨，」我在禅位诏书按下虎符血印，「端敬皇后弑君鸩母，五马分尸。」玄甲军跪地高呼万岁，声浪震落檐角最后一块琉璃瓦。5琉璃碎屑溅上龙袍下摆时，我踩过端敬皇后未干的血迹。「平身。」玄甲军铁甲相击声震得殿梁簌簌落灰，十年来第一次，他们跪的是沈字旗。老仆捧着玉玺踉跄进殿：「少东家…陛下…」他颈间刀伤还在渗血，昨夜替我挡下突厥暗箭时，险些被割断喉管。「韩将军的棺椁，」我抚过冰凉的龙纹，「停灵太极殿。」朝臣鱼贯而入的脚步声惊飞殿外寒鸦，我数着漏进金砖缝的血珠。「逆贼！」御史大夫突然撞柱，脑浆溅在盘龙柱「清君侧」的刻字上。我摩挲着龙椅扶手的箭痕——那是三日前突厥可汗射偏的冷箭。「拖去喂豺。」轻飘飘四个字，让第二波欲撞柱的老臣僵在原地。暗卫拖走尸首时，我瞥见他们袖中抖落的鹤顶红。「传漠北急报！」斥候冲散朝班，羊皮卷上沾着冰碴：「突厥毁约，陈兵阴山。」我笑着展开舆图，指尖划过先帝批注的粮道：「宣北疆商队觐见。」十二名疤面汉子抬棺进殿，松木棺盖轰然掀开。「漠北王庭三王子，」我踢了踢冻成青紫的尸体，「可汗最疼的嫡子。」老臣们盯着尸体腰间的狼头金印，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。「劳烦诸位爱卿，」我拔下尸体口中的密函，「将人皮信送给可汗。」血淋淋的羊皮上，烙着太子与突厥往来的军械账册。首辅突然扑跪在地：「陛下圣明！」退朝时，我故意遗落半枚虎符在丹墀。暗卫隐在梁上轻叹：「何苦试探？」「我要看的，」我盯着拾符的户部尚书，「是人性，不是忠心。」子时三刻，密道传来叩壁声。太后临终前塞给我的玉匣终于打开，褪色的襁褓里裹着半块兵符。「原来在这里…」我对着烛火细看符上纹路，忽听窗外弩机轻响。「陛下小心！」暗卫旋身挡箭的刹那，我看见端敬皇后的贴身嬷嬷翻过宫墙。她手中婴儿啼哭刺破夜幕，襁褓露出与我如出一辙的胎记。婴儿的啼哭刺破宫闱死寂，嬷嬷枯瘦的手掀开襁褓。「陛下瞧，」她笑得癫狂，「这才是真龙血脉！」胎记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红，与我颈间印记分毫不差。暗卫的刀锋已贴上嬷嬷咽喉：「妖言惑众！」「且慢。」我攥紧半块兵符，「把孩子抱来。」嬷嬷眼底闪过喜色，却在递出婴儿时猛地抽出发簪！「护驾！」簪尖距我眉心三寸时，暗卫的袖箭穿透她腕骨。婴儿坠落的刹那，我瞥见襁褓里藏着的漠北狼牙。「好毒的计。」我接住孩子冷笑，「用狼毒浸过的襁褓害我？」嬷嬷呕着血嘶吼：「可汗…会踏平…」话音未落，殿外忽起轰鸣，阴山方向的夜空烧成赤红。「陛下！」斥候满身焦灰扑进殿，「突厥夜袭粮草营！」我扯下龙袍裹住婴儿：「传令骠骑营，烧了阴山北麓的野马谷。」老臣们面面相觑：「那是咱们最后的战马…」「照做。」我将婴儿交给暗卫，「用狼烟给可汗指路。」寅时三刻，野马谷冲天火光中，我站在瞭望塔挽弓搭箭。「少东家，」商队汉子哑声提醒，「那是您最爱的照夜白…」箭矢破空，受惊的马群冲向突厥大营。「马比人忠。」我望着火海轻笑，「传令开闸，放黑水河淹了南麓。」可汗的嘶吼混在洪涛中传来时，我怀中的婴儿忽然睁眼。「像极了端敬皇后，」我摩挲她胎记，「可惜是药泡出来的假货。」暗卫剖开襁褓夹层，掉出漠北巫医的狼血符：「可汗想造个傀儡女帝。」五更上朝时，我抱着婴儿踏上玉阶。「众卿可知，」我掀开龙案上的黑布，「何为真正的帝王骨？」森森白骨堆成的小山下，压着端敬皇后未寒的尸首。御史台的老臣昏厥当场，我笑着将婴儿放入骨堆。「这朝堂，」我踩碎一根肋骨，「容不得赝品。」婴儿突然发出尖啸，皮肤下的蛊虫破体而出。「陛下！」暗卫挥刀斩落毒蛊，我顺势将玉玺砸向丹墀。「即日起，刑部彻查端敬余党，」我碾死最后一只蛊虫，「九族之内——」「诛。」血诏坠地时，突厥的降书恰好送至殿前。可汗亲笔：「愿献漠北十六州，换吾儿全尸。」我抚过虎符纹路：「告诉可汗，本宫要他的金帐当马厩。」退朝时，暗卫低声问：「那孩子…」「葬入皇陵，」我望向太极殿方向，「替我兄长守灵。」夜雨敲窗时，我独自打开太后遗留的玉匣。褪色襁褓中掉出张泛黄信笺，字迹竟是幼时临摹的《女诫》。「阿沅，若见血诏，速毁兵符…」指尖蓦地刺痛，信纸边缘渗出黑血。「娘娘！」宫女撞门而入，「韩将军的棺椁…棺椁空了！」我冲进灵堂时，只见棺底留着带血的漠北狼图腾。6棺底狼图腾渗着未干的血腥气，暗卫捻开血渍：「是朱砂混着狼血。」我蹲身细看，獠牙处嵌着半枚青铜箭头——漠北斥候惯用的制式。「主子，北门有异动！」亲兵疾奔而来，铠甲沾着草屑：「韩将军棺椁被盗前，有人见过突厥商队。」我扯断腰间玉珏：「封锁九门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。」寅时三刻，皇城司在护城河捞起松木残片。「是北疆的樟木，」暗卫敲开焦黑表层，「夹层藏着漠北密信。」羊皮卷被河水泡胀，唯余「酉时三刻，太极殿」七字清晰如刀刻。我攥紧残卷冷笑：「可汗想玩请君入瓮？」「陛下不可涉险！」老臣们跪满石阶。我摘下冕旒掷给暗卫：「备轻甲，调三百弩手伏于飞檐。」酉时的暮色染红琉璃瓦，我独自踏入太极殿。韩叔的棺椁赫然停在龙椅前，棺盖缝隙渗出暗红冰碴。「少东家，」阴影里传来蹩脚官话，「用玉玺换这具尸。」我抚过棺上剑痕：「可汗的探子没告诉你？」指尖猛地扣动机关，棺底夹层弹开，十架连弩齐发。「沈家棺椁，」我踩住刺客抽搐的腿，「从来装的是机关。」惨叫惊起殿外寒鸦，埋伏的漠北死士从梁上跃下。「放闸！」殿门铁闸轰然坠落，将涌入的敌兵拦腰截断。「留活口！」我劈手夺过弯刀，「本宫要问阴山布防。」「陛下小心！」暗卫突然扑来，肩头插着淬毒的袖箭。我反手割断偷袭者咽喉，血溅上韩叔棺椁的沈字铭文。「说，」刀尖抵住最后一名死士的眼球，「韩将军尸身何在？」他忽然咧嘴一笑，齿缝渗出黑血：「可汗…已到…潼关…」五更鼓骤响，斥候撞开殿门：「八百里加急！突厥二十万大军压境！」我扯下染血的帘幔裹住伤口：「传令北疆商队，开地宫第七仓。」暗卫瞳孔一震：「那是老将军留给您…」「该用了。」我掀开龙椅暗格，青铜虎符与半卷舆图泛着冷光。兄长临终前塞给我的密信，终于在此刻展开——「阴山北麓埋着火油，若遇死局，焚天破阵。」羊皮舆图在掌心发烫，我盯着阴山北麓的标记：「备三百轻骑。」暗卫急拦：「火油需引线，突厥前锋距此不足十里！」「谁说要点火？」我割断一缕青丝系在箭矢，「传令商队，扮作流民混入敌营。」子时阴山起雾，突厥大营亮如星海。「少东家，」商队汉子压低草帽，「探到粮草营位置了。」我搭弓瞄准帅旗：「等马厩乱起，你们去换旗。」箭矢破空刹那，受惊的战马撞翻火盆。「走水了！」趁乱潜入的商队割断绳缆，可汗的金狼旗轰然坠落。「换沈字旗！」我勒马高喝，「让漠北人看看天火！」火油罐砸向粮仓的瞬间，整片山谷亮如白昼。「撤！」三百轻骑如鬼魅散入密林，身后爆炸声震得山石崩裂。可汗的嘶吼穿透浓烟：「沈昭月！你父兄的尸骨还在我手里！」暗卫猛地攥紧缰绳：「主子，韩将军他…」「驾！」我挥鞭冲进火海，「去东麓断崖！」焦土混着血水泥泞马蹄，断崖边铁笼高悬，韩叔的尸身随寒风摇晃。「一命换一命，」可汗弯刀抵住铁链，「跳下来，我放他全尸。」我解下轻甲抛下悬崖：「你猜，我兄长留了几处火油？」他瞳孔骤缩，崖底突然传来闷响——埋在地脉的火油顺着暗河爆燃。「疯子！」可汗砍断铁链，「你想同归于尽？」我甩出腰间金钩缠住铁笼：「漠北王庭三王子的人头，换你退兵百里。」铁笼坠落的刹那，商队的渔网兜住韩叔尸身。「放箭！」可汗的咆哮被爆炸声淹没，我拽着渔网跃上崖壁藤蔓。「少东家！」暗卫斩断追兵绳索，「北门来信，潼关守将反了！」我擦去眉骨血渍：「反的是端敬旧部，还是林氏余党？」「是…」暗卫喉结滚动，「您昨日亲封的镇北侯。」怀中的虎符突然滚烫——那枚「失踪」的兵符，此刻正别在叛将腰间。「好一招连环计。」我割断染血的袖摆：「传令骠骑营，把突厥残兵赶向潼关。」暗卫愣怔：「那是自相残杀…」「本宫要看的，」我望着潼关方向，「就是狗咬狗。」五更天，斥候跪呈战报：「突厥残部与叛军厮杀，折损过半。」我抚过韩叔冰凉的铠甲：「厚葬时，把他最爱的漠北弯刀带上。」「那镇北侯…」「吊在潼关城门，」我蘸血写下手谕，「等秃鹫啄尽腐肉，再挫骨扬灰。」朝霞染红太极殿时，我盯着龙案上的密信出神。「主子，」暗卫捧着木匣，「在韩将军棺椁暗格找到的。」褪色的商队账本里，夹着兄长遒劲字迹：「阴山火油仅余三处，慎用。」朱笔忽地折断，墨渍晕开「慎用」二字。「陛下！」宫女跌撞进殿，「漠北送来和亲书，求娶…求娶您膝下幼弟！」我盯着案头镇北侯的认罪血书，忽然笑出声：「可汗这是要绝沈家的后啊。」「告诉漠北使臣，」我碾碎血书，「本宫亲自送『嫁妆』去阴山。」暗卫拾起碎纸：「您真要…」「备九百口棺木，」我推开殿门，「三百装火药，六百装忠骨。」7九百口黑漆棺木列在朱雀门前，晨雾裹着桐油味呛人喉舌。「三百口钉铜角，」我抚过棺盖缝隙，「剩下的裹素绫，撒上沈家祠堂的香灰。」暗卫掀开棺底夹层，火药味混着檀香窜上来：「漠北使臣已到潼关，催问嫁妆几时启程。」我拾起一片碎甲扔进棺内：「告诉可汗，送亲队伍要带三千高僧诵经。」「陛下，」礼部尚书欲言又止，「高僧怕是…」「用死囚剃头，」我扯断腕间佛珠，「袈裟里缝上火折子。」午时三刻，送葬般的队伍蜿蜒出城。六百口素棺压着车辙，哀乐声里藏着弓弦绷紧的轻响。我扮作洒纸钱的仆妇，粗布下藏着兄长留下的鱼肠剑。「夫人，」扮作管事的暗卫低语，「探到漠北前锋在三十里外扎营。」我数着漫天纸钱：「让前队走慢些，等北风。」枯叶打着旋儿扑进车帘，空气里泛起熟悉的狼臊气——是漠北斥候的探马近了。暮色四合时，官道旁的古槐下拴着三匹汗血马。「少东家！」商队老仆佯装跌坐，「马鞍下有密信！」羊皮卷被狼血浸透，可汗的字迹张狂：「今夜子时，黑水河畔换人。」我碾碎信纸冷笑：「他要换的是活人，本宫偏送死人。」暗卫掀开第三百口铜角棺，韩叔的尸身覆着玄甲，掌心攥着未寄出的家书。「把火药换成磷粉，」我往棺中撒入香灰，「让漠北人看看什么叫魂归故里。」戌时过黑水河，对岸火把连成赤链。「沈昭月！」可汗的亲卫高喊，「我们要验货！」我示意掀开素棺，六百具覆着沈家战袍的草人惊得漠北马匹嘶鸣后退。「这是何意？」「沈家儿郎的魂，」我点燃线香插进河滩，「自然要埋在漠北的土里。」夜风忽转西北，暗卫吹响骨笛，三百诵经的「高僧」突然扯裂袈裟。「放闸！」黑水河上游的堤坝轰然炸开，裹着火油棺木的洪流撞向漠北大营。可汗的咆哮混在浪涛中：「放箭！给本王射穿那些棺材！」「主子小心！」暗卫将我扑下马背的刹那，磷火遇水爆燃，整条河道烧成赤龙。我望着火光中翻腾的狼旗，忽然想起兄长的话：「阿沅，火要烧得够旺，才能照见鬼影。」磷火舔舐着河面，漠北战马的悲鸣撕开夜幕。「放狼烟！」我拽住缰绳后撤，「让商队截断东岸退路！」可汗的金帐在火浪中倾塌，亲卫拽着他跌进泥沼：「王！马匹全惊了！」暗卫搭弓射断帅旗：「主子，要追吗？」「留他半条命，」我望着溃逃的漠北残兵，「丧家犬比死狗有用。」河滩浮尸间忽有银光一闪，我挑开敌将尸身，露出半枚带血的虎符。「是韩将军的！」暗卫声音发颤，「怎会在漠北人手里？」我摩挲符上裂痕：「三年前阴山夜袭，兄长用它换了三百残部生路。」夜风卷着焦糊味灌进喉咙，仿佛又见兄长孤身冲入敌阵的背影。五更鼓响时，斥候押来浑身烧伤的漠北巫医。「说，」我踩住他焦黑的指尖，「可汗如何知晓地宫火油？」他忽然癫笑，吐出的半截舌头砸在棺木上——早被人毒哑了。「主子，潼关急报！」信鸽扑棱棱落肩，绢帛浸着药味：「镇北侯余党勾结林氏，劫走幼弟。」我捏碎竹筒，碎屑刺进掌心：「传令北疆，开地宫第九仓。」暗卫瞳孔骤缩：「那是老将军留给少主的…」「嫁妆。」我扯断染血的袖摆，「本宫亲自送他们上路。」九百口棺木再次启程时，我在第三百口棺底刻下兄长的生辰。漠北边境黄沙漫天，送葬队伍遇上了沙暴。「少东家，」商队汉子眯眼指天，「鹰群在往东南飞。」我甩出袖中响箭，惊散的苍鹰爪间闪过银光——是幼弟的长命锁！「东南十里，」我割破掌心喂食猎鹰，「有绿洲。」暗卫急拦：「恐是陷阱！」「若是陷阱，」我握紧虎符，「便用他们的血浇绿这戈壁。」绿洲胡杨林里，林砚的断臂缠着新换的绷带。「陛下好胆量，」他踢翻水囊，「用九百棺木换这小崽子？」我盯着幼弟颈间淤青：「你该求我赐个痛快。」「我要阴山铁矿，」他举起火折，「和你的退位诏书！」火苗蹿上幼弟衣摆的刹那，我吹响骨哨。三百素棺突然炸开，覆着沈家战袍的草人弹射而出。「兄长教的草船借箭，」我劈手夺回幼弟，「林大人可还满意？」埋伏的漠北弓手愣怔间，商队已割断吊桥绳索。「沈昭月！」林砚坠入流沙前嘶吼，「我做鬼也…」「做鬼？」我将幼弟塞给暗卫，「沈家祠堂缺条看门狗。」黄沙吞没咒骂声时，东南角忽起狼烟——可汗竟纠集了西域联军。暗卫背起昏迷的幼弟：「主子，撤吧。」我望着地平线涌来的黑潮，解下染血的披风：「点烽燧。」十二座烽火台次第燃起，赤焰在天际连成沈家军的枪阵。「阿沅，」恍惚听见兄长的叹息，「这火烧得可够旺？」我搭弓射落漠北王旗：「不够——要烧到阎罗殿才够！」8漠北王旗坠入火海时，西域铁蹄踏碎了烽燧台的残垣。「报——！」斥候滚鞍下马，「联军前锋距此不足五里！」我甩开烧焦的弓弦：「泼油，烧了这片胡杨林。」暗卫急拦：「火势会反噬绿洲！」「本宫要的，」我踢翻油桶，「就是绝他们的生路。」火舌舔上枯枝的刹那，西域战象发出惊恐的嘶鸣。「放箭！」火箭如流星坠入象群，披甲巨兽调头冲散联军阵型。可汗的金帐在烟尘中摇晃：「沈昭月！你连最后的水源都敢毁！」我踩住滚落的象牙：「可汗不是要绝沈家的后？」掌心火折掷向地缝，埋藏的硫磺轰然炸裂。「这绿洲，」我在热浪中眯起眼，「本宫十年前就埋了火种。」黄沙混着血肉扑在甲胄上，暗卫突然拽我后撤：「流沙！」溃逃的联军陷进漩涡，可汗的坐骑被沙浪吞没半身。「救我…」他伸手抓向我的马镫，「漠北十六州都给你…」我挥刀斩断他指尖：「这买卖，我父兄的命不够抵。」沙暴吞没哀嚎时，东南方忽现玄甲军的旌旗。「主子！」商队汉子浑身是血，「镇北侯余党偷袭北疆大营！」我扯下染血的披风：「传令，开地宫十二仓。」暗卫喉结滚动：「那是老将军留给您…」「嫁妆。」我碾碎掌心的沙砾，「该给豺狼备棺了。」子时过戈壁，月光照见地宫外的马蹄印。「少东家，」守仓老兵眼眶通红，「他们抢走了震天雷。」我抚过空荡的兵器架：「抢了多少？」「三百枚…」「正好。」我点燃火把，「传令潼关守军，今夜子时——屠城。」暗卫猛地抬头：「潼关尚有数万百姓！」「本宫要屠的，」我扯断袖口暗袋，「是藏在民宅的叛军。」染血的布条展开，露出镇北侯与西域往来的密信。「每户檐角挂红绸的，」我掷出火把，「皆是敌营。」五更鼓响，潼关城头飘起血雾。「陛下…」守将跪呈染红的战报，「斩敌八千，误伤…」我折断案上朱笔：「抚恤金翻倍，尸首挂上漠北边境。」暗卫低声提醒：「西域使臣递了和谈书。」「告诉使团，」我撕碎绢帛，「本宫只要可汗的头颅泡酒。」残阳如血时，商队抬来九百口新棺，松香盖住了硝烟味。「主子，」暗卫掀开棺盖，「按您吩咐，三百口装了火油。」我拾起兄长的旧箭搭在棺沿：「剩下的六百口，装满漠北的雪。」「这是何意？」「等雪化了，」我望向阴山方向，「浇熄地底的火。」六百口棺木沉入阴山裂缝时，朔风卷着冰碴割人脸。「点火油。」我攥紧火折，「等雪水渗进地脉再燃。」暗卫掀开棺盖，漠北的雪混着火药，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的蓝。子时地鸣骤起，山脊裂开赤红缝隙。「退！」热浪掀翻三架棺木，熔岩般的火流喷涌而出。「少东家！」商队汉子嘶吼，「雪化了！」冰水撞上地火的刹那，白雾吞没整片山谷。「放箭！」火箭射向雾中晃动的黑影，西域联军的惨叫刺破耳鸣。可汗的残部在蒸汽里打滚，皮肉绽开血泡。「沈昭月…」沙哑嗓音从岩缝传来，「你父兄…在地狱等你…」我劈开灼热的碎石，可汗的半截身子卡在裂缝中。「这火，」我踩住他焦黑的手腕，「烧的就是地狱的门。」地动山摇间，暗卫拽我跃上高崖。「主子看！」雪水与地火交织处，竟露出一条青铜密道。兄长刻在石壁上的小像被熏黑，指尖仍指向前朝皇陵。「开棺。」我撬开最后一具雪棺，三百枚震天雷裹着冰凌。「扔进去。」爆炸声震塌半座山壁，密道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。五更天，探子回报：「潼关叛军内讧，镇北侯首级悬于城门。」我摩挲虎符裂痕：「备马，去皇陵。」暗卫急拦：「西域联军残部还在阴山北麓…」「让他们抢，」我甩响马鞭，「抢到的只会是骨灰。」密道尽头的玄铁门前，韩叔的断刀插在锁眼。「老将军留的钥匙，」暗卫哽咽，「原是用在这里。」门内寒光刺目，三千玄甲整装待发。「沈家军听令！」我高举虎符，「随我屠尽西域联营！」铁蹄踏碎晨雾时，我回头望向阴山——雪水已熄了地火，焦土上却绽出零星野花。「阿姐…」幼弟忽然扯我袖角，「那花像不像娘簪上的？」我抹去他颊边血渍：「是像。」就像兄长说的，火灭之后，总有东西要长出来。9焦土上的野花沾着晨露，在风中颤巍巍地绽开。「阿姐，」幼弟踮脚去够花茎，「我想给娘亲坟前种一捧。」我替他折下花枝，指腹抚过花瓣上的硝烟痕：「等战事平了，咱们种满山野。」暗卫疾驰而来，马蹄踏碎花丛：「主子！西域联军残部集结在皇陵北麓！」我眯眼望向远处山影：「可汗的头颅泡酒了吗？」「已悬在辕门，」他压低嗓音，「但探子说…皇陵有异动。」地宫密道的青铜门半敞，寒风卷出腐朽的霉味。「是前朝的机关，」暗卫举着火折，「墙上有新刻的记号。」我抚过石壁的划痕——歪斜的「林」字，渗着未干的血渍。「林砚没死透？」幼弟攥紧我的袖角。「死人刻不了字，」我冷笑，「但活人可以装神弄鬼。」话音未落，甬道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闷响。「点火油！」三支火箭射入黑暗，照亮一道佝偻身影。那人手脚俱断，用牙齿叼着匕首在墙上刻字。「韩…韩将军？！」暗卫的惊呼在甬道回荡。我夺过火把疾步上前，火光映出一张溃烂的脸——竟是三年前战死的沈家副将！「少…东家…」他喉管漏风，「地宫…有粮…」染血的匕首落地，他彻底咽了气，指尖死死抠着墙缝里的麦粒。「挖开。」暗卫撬开青砖，陈年黍米混着沙土倾泻而出。「是永昌年的官粮，」我碾碎霉变的谷粒，「端敬皇后偷藏的军饷。」幼弟突然拽我衣摆：「阿姐看！老鼠在往东南跑。」成群的灰鼠窜过脚边，尾梢沾着同样的霉米。「跟上去，」我斩断拦路的蛛网，「它们在逃命。」密道尽头豁然开朗，百口青铜鼎列如军阵。「少东家，」商队汉子声音发颤，「鼎里…全是人骨！」我挑起一截腿骨，焦黑的裂痕分明是沈家火雷所致。「十年前的阴山夜袭，」我攥碎骨渣，「原来埋在这里。」暗卫突然挥刀劈向鼎耳：「有字！」锈迹斑斑的铭文剥落，露出「永昌十七年，沈氏通敌」的朱批。「好一招偷梁换柱，」我踢翻铜鼎，「传令，把鼎熔了铸成箭镞。」「主子，」暗卫迟疑，「这可是构陷沈家的物证…」「本宫要的，」我碾过铭文，「是射穿仇敌咽喉的箭！」五更天，皇陵忽起狼烟。西域残部竟驱赶百姓为肉盾，黑压压涌向地宫。「放箭！」我搭弓瞄准敌将，「瞄马腿，别伤平民！」「沈昭月！」敌将拽过老妇挡在身前，「你兄长就是这么教你的？」我指尖一颤，箭矢偏斜没入土墙。「阿姐…」幼弟突然指向敌阵，「那人颈上有胎记！」火光照亮敌将耳后，月牙状的青痕与我如出一辙。「沈家的种？」我冷笑，「本宫倒要验验血！」袖中金丝缠住他脚踝，我借力跃入敌阵，匕首抵上他喉结。「你是谁？」他忽然咧嘴，露出缺了门牙的血口：「你该问…端敬皇后是谁？」匕尖刺入皮肤的刹那，东南角传来震天巨响——「少东家！地宫塌了！」地动山摇间，敌将趁机挣脱金丝：「这局棋，你输定了！」我反手掷出匕首，刀柄嵌进他后心：「本宫最擅长的，就是掀棋盘！」敌阵大乱时，暗卫已带百姓撤入密道。地宫塌陷处露出青铜棺椁，棺盖刻着端敬皇后的闺名。「开棺。」暗卫撬开七重锁，腐臭味中混着异香——棺内堆满漠北巫医的狼血符。「主子，夹层有东西！」幼弟扒开符咒，拽出一卷泛黄画轴。画中女子簪木槿抚琴，眉眼与我七分相似。「沈老将军夫人…」暗卫倒抽冷气，「这题字是…先帝御笔？」「永昌三年春，赠华阳妹妹。」我抚过落款处的私印，忽然想起太后临终那句「换婴局」。「阿姐！」幼弟指着画轴背面，「有暗格！」羊皮地图滑出，标注着漠北十六处暗泉。「难怪端敬皇后藏粮于此，」暗卫恍然大悟，「她早与漠北勾结！」我将地图掷入火盆：「传令商队，今夜断西域水源。」子时过戈壁，月光照见沙丘下的湿痕。「少东家，」商队老仆匍匐听地，「东南五百步有暗河！」我拔下金簪插入沙地，水渍顷刻漫上纹饰：「埋火药。」「不可！」暗卫急拦，「断了水，联军会屠戮百姓！」「本宫断的是漠北的暗渠，」我踩实引线，「西域的水源在西南。」他愣怔片刻，突然跪地：「主子早知联军各怀鬼胎？」「狼与狈，」我点燃火折，「从来不是一条心。」爆炸声惊起夜枭，塌陷的沙洞如巨兽张口，吞噬了漠北最后的命脉。五更鼓响，西域使臣的白旗插上辕门。「我们愿献十城，」使臣捧着降书颤抖，「只求换一条生路。」我割开他袖口，漠北的狼牙坠赫然在目：「可汗的头颅，看来不止一颗。」「主子！皇陵急报！」斥候满身是血：「林砚的尸身…从棺中消失了！」我抚过腰间虎符，裂痕处渗出新鲜血渍：「备九百口新棺——三百装降书，六百装忠骨。」暗卫拾起敌将的断牙：「这胎记…」「药水染的，」我碾碎假皮，「端敬皇后倒是寻了个好替身。」幼弟忽然将野花簪在我鬓边：「阿姐，明年这里会开更多花吗？」「会，」我望向焦土中挣扎的新芽，「只要根还活着。」晨风卷着沙粒掠过地宫废墟，一缕嫩绿藤蔓悄然攀上残鼎。10嫩绿藤蔓缠上青铜残鼎时，沙粒簌簌滑落，露出鼎腹暗藏的刻痕。「阿姐，」幼弟踮脚去摸藤叶，「这花苞像小铃铛。」我掐断藤尖，汁液腥红如血：「漠北的鬼箭藤，沾人血才开花。」暗卫疾步而来，靴底沾着新泥：「主子，藤蔓根系通到皇陵深处。」我捻开红汁嗅了嗅，腐臭味混着硝烟：「挖开，看看沈家先祖留了什么。」铁锹撞上硬物的闷响中，一口乌木箱破土而出。「是火铳！」商队汉子惊呼，「前朝禁军用的三眼铳！」我抚过铳管锈迹：「祖父当年私藏的，端敬皇后竟没搜到。」幼弟好奇扣动扳机，铁砂轰然击碎地宫残碑。「小心走火！」暗卫夺过火铳，「这东西年久失修…」「修得好，」我扯断鬼箭藤缠上铳身，「就是对付西域铁骑的利器。」话音未落，东南烽燧台忽起狼烟——是林砚残部的反旗！「备马！」我甩开藤蔓，「带三十人绕后山。」暗卫急拦：「探子说他们绑了三百农户…」「本宫绑过更大的赌注，」我踩住木箱，「用这箱火铳换人。」山道狭窄，鬼箭藤攀满峭壁。「少东家，」商队老仆耳贴石壁，「有马蹄回声，约两百骑。」我掰开藤茎灌入火药：「让他们尝尝沈家的「花雨」。」西域骑兵冲入山道的刹那，我点燃藤蔓根系。火星顺汁液窜上峭壁，鬼箭藤的花苞轰然炸裂，铁砂混着毒刺倾泻如雨。「撤！快撤！」敌将挥刀斩断马缰，「这妖女会巫术！」「是机关术，」我搭弓射穿他护心镜，「沈家祖传的！」溃兵撞上后山伏击的火铳队，血肉溅上藤蔓，催开更多猩红花苞。幼弟捂住口鼻：「阿姐，花味呛人…」「蒙住眼，」我甩出浸药的面巾，「这花粉致幻。」暗卫拖来俘虏：「主子，他们身上有漠北狼牙。」我掰开敌兵牙关，舌底压着半枚带符文的铜钱——与林砚尸身上的烙印一致。「装神弄鬼，」我碾碎铜钱，「传令，把俘虏吊在藤蔓上。」「招供者赏全尸！」暗卫挥刀割绳。俘虏嘶吼着坠入花丛，鬼箭藤瞬间缠紧四肢，花苞刺入血脉吸食。「我说！林砚在西北石窟…」话音未落，藤蔓突然暴长，绞碎了他的咽喉。「灭口？」我斩断藤根，「看来这玩意认主。」五更天，石窟深处渗出腥风。「阿姐，」幼弟攥紧我袖角，「石缝在渗血…」我抹过潮湿的岩壁，指尖捻开竟是朱砂混着铁锈��「火药味，」暗卫抽刀劈向石缝，「有埋伏！」爆炸气浪掀翻三匹战马，烟尘中冲出数十名黥面死士。「沈昭月！」为首者声如破锣，「你的火铳该换火药了！」我反手抽出背后藤鞭——浸透火油的鬼箭藤甩上岩壁，炸开一片火网。「本宫的火药，」我踩住他断臂，「专炸阴沟老鼠。」惨叫声中，石窟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闷响。「主子小心！」暗卫扑倒我的刹那，千斤铁笼轰然坠地。笼中黑影抬头，赫然是「已死」的林砚！他脖颈缝合线渗着黑血，哑声狂笑：「沈姑娘，地宫的戏好看吗？」林砚的瞳孔泛着死鱼般的灰白，指尖却灵活地拨动铁锁。「借尸还魂？」我甩出藤鞭缠住铁栏，「还是装神弄鬼？」他忽然撕开衣襟，心口黥着漠北狼图腾：「你猜，可汗的头颅泡酒时——」「泡的是替身，」我打断他，「真身在这儿当傀儡呢。」暗卫的火铳抵上他太阳穴：「说！鬼箭藤的种子从哪来的？」林砚喉管发出咯咯怪响，嘴角咧到耳根：「你兄长坟头长的…」藤鞭抽裂他右脸的刹那，石窟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。「退！」我拽着幼弟滚向侧道，铁笼突然迸射毒针，林砚的尸身被扎成筛子。「是陷阱！」暗卫砍断袭来的铁索，「他在拖延时辰！」地面猛地塌陷，我们坠入地下暗河。湍流中浮着成捆的鬼箭藤，花苞遇水膨胀炸裂，毒雾瞬间弥漫。「闭气！」我撕下衣摆浸湿，「顺流向东南！」暗河尽头豁然开朗，青铜祭台上堆满漠北巫医的器具。「主子，」暗卫咳出血沫，「墙上有沈家军的刻印！」我抚过「永昌九年，沈氏埋兵于此」的刻痕，指尖发颤——这是兄长的字迹！「炸开祭台！」火铳轰碎青铜板，露出尘封的兵器库，三千玄甲光洁如新。幼弟扑向铠甲：「是爹爹的虎头铠！」「少东家！」商队汉子狂奔而入，「西域联军破了潼关！」我握紧兄长的长枪：「传令，玄甲军今夜屠尽西域营。」「那林砚…」「死人掀不起浪，」我冷笑，「活人自会露出马脚。」子时，潼关火光照亮夜枭的翅影。西域铁骑在瓮城中狂欢，浑然不知鬼箭藤已爬满城墙。「放箭！」火箭点燃藤蔓根系，整座城楼在毒花爆燃中坍塌。「阿姐，」幼弟指向溃逃的敌将，「那人带着娘亲的玉镯！」我策马跃过火沟，长枪挑飞敌将头盔——他耳后黥着端敬皇后的凤印。「苟活的老鼠，」我踩碎玉镯，「也配碰沈家的东西？」五更鼓响，暗卫押来西域统帅。「沈昭月，」他吐出血牙，「你兄长当年…也这么跪着求饶…」我捡起鬼箭藤缠上他脖颈：「所以本宫替他，把你们种成花肥。」晨光染红焦土时，嫩绿藤蔓已爬满敌尸。幼弟将一朵新开的花别在我鬓边：「阿姐，根活着呢。」我望向地宫方向，一缕藤尖正顽强地钻出岩缝。11藤尖刺破岩缝的刹那，地宫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。「阿姐，」幼弟攥紧我的袖角，「墙在动！」我反手甩出藤鞭缠住石柱，裂缝中迸出刺鼻的硫磺味。暗卫挥刀劈开碎石，露出半截青铜齿轮：「是沈家机关！」锈迹斑斑的齿轮组咬合处，卡着半片褪色战袍——与兄长出征那日所穿纹样相同。「永昌十二年，父帅封存地宫时，」我摩挲齿轮凹槽，「曾说过要留条后路。」幼弟突然拽我蹲下，三支毒弩擦着发髻钉入石壁。「少东家当心！」商队汉子踹开暗门，弩机残件散落一地，箭槽里蜷缩着具白骨。「是沈家军的斥候，」暗卫翻出腰牌，「死于…七日前？」我掰开白骨指节，半枚带牙印的铜符滚落。「潼关守军的通行令，」暗卫瞳孔骤缩，「可这人死了三年…」白骨腕骨忽然碎裂，爬出只通体血红的蝎子，尾针直刺幼弟咽喉！藤鞭绞碎毒蝎时，地宫轰然倾斜。「机关被触动了！」我们随碎石滚入深渊，藤蔓疯长成网兜住众人。腐臭味中，我摸到壁上的抓痕——「快逃」二字被血渍反复描画。「是兄长的字迹…」指尖抚过最后一道拖长的血痕，幼弟突然惊叫：「阿姐！藤蔓在吸血！」缠在腕间的鬼箭藤鼓起血包，花苞绽开森白利齿。「砍断！」暗卫的刀锋斩落藤蔓，断口喷出腥臭脓血。脓血溅上石壁的刹那，整面墙浮现荧光脉络——竟是沈家军的布防图！「用磷粉混人血画的，」我蘸血抹亮暗线，「兄长在警示什么？」布防图西北角突兀地缺了一块，被新刻的狼图腾覆盖。「是漠北的调兵符，」暗卫刀尖发抖，「这图…是昨夜新刻的！」地宫某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，与林砚尸身的动静如出一辙。「点火油！」三支火箭射向荧光脉络，火舌舔过处，石壁竟显出新字——「沈昭月，这局你输定了。」落款处黥着端敬皇后的凤印。「主子，有埋伏！」暗卫踹翻偷袭的死士，对方腕间缠着同样的鬼箭藤。「西域的藤种，」我挑开藤芯，「混了漠北的蛊虫。」幼弟突然拽我扑倒，头顶铁闸轰然砸落。「阿姐看闸上刻字！」生锈的闸面显出新磨的刻痕：「十年前的换婴局，沈沅才是真公主——林砚。」「胡言乱语！」暗卫挥刀猛砍铁闸。我盯着「沈沅」二字，颈间胎记隐隐发烫。那是兄长临终前咬破手指按上的：「阿沅，永远别信皇家的血。」地宫某处忽起婴啼。「装神弄鬼…」我攥碎毒蝎尸体，「本宫倒要看看，什么魑魅魍魉敢借沈家的地界作妖！」藤鞭劈开暗门时，百具悬棺随铁索降下，棺盖齐齐震开——「主子！是活尸！」腐尸裹着沈家战袍扑来，关节处缠满开花的鬼箭藤。「砍藤蔓！」我挥鞭绞住最近那具，「根在心脏位置！」暗卫的刀锋精准剖开尸身胸腔，藤根裹着颗跳动的心脏，血管连着漠北狼图腾。「是蛊术，」商队汉子斩断藤根，「用活人养藤！」幼弟突然指向悬棺铁链：「阿姐！链子上有字！」我劈开缠斗的腐尸，铁链烙着「永昌十九年，沈氏通敌」的官印——与青铜鼎铭文如出一辙。「端敬皇后真是煞费苦心，」我冷笑，「死了还要给沈家泼脏水。」藤鞭卷住悬棺掷向石壁，棺木碎裂处露出成捆密函——全是伪造的沈家通敌书信。「烧了，」我点燃火折，「本宫要这脏水烧回她坟头！」烈焰吞没密函时，地宫某处传来凄厉婴啼。「在那！」幼弟指向东南角暗门，「声音从冰窖传来！」暗卫劈开门锁的刹那，寒气裹着数十具冰棺涌出。每具棺内都封着与我有七分相似的婴孩！「换婴局的证物…」我抚过冰棺上的皇室徽记，「端敬皇后倒是留了后手。」幼弟突然扒住一具冰棺：「阿姐！这孩子颈上胎记…」冰层下的青痕与我颈间印记完全重合，连细微的纹路都如出一辙。「砰！」暗卫突然挥刀击碎冰棺：「主子当心蛊虫！」冰碴四溅中，尸婴眼睑颤动，浑身爬出带翼毒蚁。「退出去！」我甩出藤鞭封门，「烧了这鬼地方！」火油泼上冰棺的刹那，尸婴竟发出尖锐哭嚎，毒蚁聚成黑潮冲破火墙。「上甬道！」众人攀着藤蔓跃上二层石台，脚下毒蚁已淹没来路。「少东家！看头顶！」商队汉子火铳轰碎岩顶，坍落的巨石堵死毒蚁。月光从裂缝泻下，照亮壁龛里半卷泛黄襁褓——正是太后临终塞给我的那只！「阿沅亲启…」血书从襁褓夹层飘落，兄长字迹力透纸背：「若见此信，速毁地宫。沈家血脉无关皇家，你只是你。」幼弟突然闷哼倒地，腕间鬼箭藤的伤口渗出黑血。「阿姐…疼…」我割开他伤口吸出毒血，瞥见脓血里游动的蛊虫——与漠北巫医所用一模一样。「主子！甬道在渗水！」暗卫话音未落，地下暗河冲破石壁。水流裹着毒蚁与藤蔓倒灌，将我们冲向来时的青铜齿轮室。「抓住虎头锁！」我拽着幼弟攀上齿轮，暗卫挥刀卡住机关枢纽。水流在齿轮间隙形成漩涡，竟冲出一口铁箱——三百枚崭新的火铳泛着冷光！「是父帅藏的…」我扣动扳机试铳，「端敬皇后至死都没找到！」暗河对岸忽现人影憧憧，林砚的残部举着火把嘶吼：「妖女在下面！」「来得正好，」我填装铁砂，「试试沈家火铳的滋味。」12火铳轰鸣的刹那，铁砂如暴雨倾泻。冲在最前的敌兵瞬间化作血雾，残肢撞上岩壁时，鬼箭藤贪婪地缠住断肢吸血。「装弹！」我甩开滚烫的铳管，「瞄准膝盖骨打！」暗卫带人架起第二排火铳，硝烟中传来林砚残部的惨叫：「这妖女有鬼兵！」幼弟蜷在齿轮后填装火药，腕间伤口渗出的血染红衣襟。「阿姐，」他咬牙举起短铳，「我能打中那个旗手！」我按下他颤抖的手：「留着气力包扎，你的战场不在这里。」地河漩涡突然暴涨，冲垮敌阵的盾墙。「少东家，水里有东西！」商队汉子拽起湿漉漉的铁链，「是沉船！」锈蚀的船板间卡着青铜箱，箱盖黥着端敬皇后的凤印。「开箱！」火铳轰开铜锁的瞬间，数百只毒蝠扑面而来。暗卫挥刀斩落蝠群，露出箱底成摞的玉牒——竟记录着皇室与漠北王庭的婚书！「永昌五年，端敬帝姬许嫁漠北可汗…」我撕碎婚书，「好个忠贞贤后！」敌阵后方忽起号角，援军铁蹄震得岩顶落石。「主子，是西域的重甲骑！」我踹翻装满火药的沉船：「放闸，淹了这群旱鸭子！」齿轮室的机关枢纽被暗卫猛砸，地下暗河闸口轰然洞开。「沈昭月！」敌将挥斧劈开水浪，「今日便是你的死期！」我跃上沉船桅杆，火铳抵着他眉心：「这话，你该对阎王说。」铁砂贯穿头颅的刹那，西域重骑已被洪水卷成旋涡里的残甲。幼弟突然拽我跳船：「阿姐看水底！」漩涡中心浮起巨物，竟是包铁皮的战楼船！桅杆上悬着的玄色战旗，依稀可辨「沈」字残纹。「是父帅的楼船！」暗卫割开缠在船身的藤蔓，「当年阴山一战后失踪的…」船板裂响，甲板下冲出腐臭的尸兵，关节处皆缠着带符文的铜链。「砍铜链！」我火铳轰断尸兵脖颈，「端敬皇后连沈家沉船都要糟践！」幼弟突然指向船舱：「有光！是…是哥哥的枪穗！」染血的红缨卡在舱门，我劈开锈锁时，腐尸如潮水涌出。「少东家退后！」商队汉子点燃火药桶掷入舱内，爆炸气浪掀飞尸群。焦糊味中，半幅北疆舆图钉在舱壁——兄长用朱砂标出七处暗泉，笔迹未干！「这墨迹…」暗卫指尖发颤，「是三天前的新标！」我抚过舆图上的血指印，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凿击声。林砚残部竟在炸塌的岩顶处架起弩车！「带幼弟下船！」我抢过火铳，「本宫陪他们玩玩！」弩箭撞上楼船的刹那，我点燃船舱残留的火药。「跳！」气浪将我们抛向岩壁，鬼箭藤网兜住众人的瞬间，整艘楼船在火海中崩解。敌军的惨叫与船板碎裂声交织，盖过了暗河奔涌的轰鸣。「阿姐…」幼弟忽然指向火光深处，「船骸里有东西在反光！」我甩出藤鞭卷住浮木，焦黑的残骸间卡着玉雕的沈家祠堂牌位——背面刻满漠北文字。「是军粮账册，」暗卫破译文字，「端敬皇后用沈家商队运的…全是掺沙霉米！」岩顶突然砸落火把，林砚残部的最后死士嘶吼：「妖女！可汗大军已到潼关！」我拾起燃烧的船板掷向岩顶：「那本宫便送他，去黄泉路上点兵！」燃烧的船板引燃岩顶藤蔓，鬼箭藤在火中炸出毒雾，将敌军弩车手尽数吞没。「撤出地宫！」我拽着幼弟冲进暗河支流，「火药受潮前必须毁了潼关外的漠北大营！」暗卫劈开拦路尸群时，水中忽然浮起成串铜壶。「是火油壶！」商队汉子挥刀挑破壶身，「水面上全是！」我反手将火铳掷向铜壶，铁砂擦出的火星瞬间点燃整条暗河。「抓住铁链！」众人攀着垂落的齿轮铁索荡向对岸，身后火浪已将追兵烧成焦炭。幼弟忽然闷哼一声，小腿被流箭划出血口。「忍忍，」我撕下衣襟包扎，「出了地宫给你找大夫。」甬道尽头透进天光时，潼关城墙的厮杀声已清晰可闻。「主子，」暗卫扒开挡石，「漠北大军在架云梯！」我填装最后一管火药：「把沉船里捞的火铳分下去，专打云梯榫卯！」三百火铳架在城墙缺口，铁砂暴雨般倾泻。漠北引以为傲的重甲在沈家火铳前脆如薄纸，云梯在连环爆炸中碎成木屑。「放箭！」可汗新立的替身在阵后嘶吼，「给本王把那妖女射下来！」我夺过商队汉子的长铳，眯眼瞄准三百步外的金狼大纛。「这一铳，」火药灼痛掌心，「祭我沈家十万亡魂！」轰鸣震落墙头碎砖，金狼旗连同替身的半截身子在空中炸成血雨。漠北大军溃退的刹那，地宫方向传来闷雷般的塌陷声。「少东家！地宫入口被封死了！」我望着腾起的烟尘轻笑：「端敬皇后留的脏东西，本就该永埋地底。」五更鼓响，西域使臣的白旗再次竖起。「我们献二十城！」使臣跪在焦土上，「求陛下留条活路…」我踩碎他捧上的降书：「回去告诉西域王，本宫要他的金印垫虎头铠。」暗卫拖来幸存的林砚残部：「主子，这些人如何处置？」「绑上鬼箭藤种在潼关外，」我望着城下新发的藤芽，「来年花开时，沈家祠堂自会有人祭扫。」幼弟一瘸一拐地捧来新折的野花：「阿姐，今年的花开得比往年都艳。」我俯身替他正了正歪斜的发冠：「因着根须下，埋了太多不甘的魂。」晨风卷着硝烟掠过城墙，一缕藤蔓悄悄攀上残破的狼图腾，在灰烬里绽出嫩红的花苞。13嫩红花苞绽开的刹那，藤蔓突然绞碎狼图腾。「阿姐！」幼弟指着裂开的石基，「图腾下有密道！」我挥鞭扫开碎砖，石阶蜿蜒处泛着磷火般的幽光。暗卫掷下火折，青苔上赫然印着新鲜血脚印。「是林砚的靴纹，」商队汉子蹲身细看，「这杂种果真没死透！」幼弟突然拽我后退，三支毒镖钉入方才站立处。「沈姑娘，」嘶哑嗓音从暗处传来，「这份厚礼可还喜欢？」林砚的半张脸裹着绷带，另半张爬满藤蔓状疤痕：「你以为烧了地宫就能赢？」我火铳抵上他眉心：「至少能让你这条毒虫现形。」「砰！」硝烟散去时，林砚竟化作藤蔓碎屑——是漠北巫医的傀儡术！「主子，」暗卫劈开扑来的藤人，「这些是药尸！」我踹翻药尸，断颈处涌出带蛊虫的黑血。「烧干净，」我甩出火油壶，「一根藤须都别留！」烈焰吞没药尸时，密道深处传来婴孩啼哭。「是陷阱，」暗卫横刀在前，「主子别去！」我抚过密道壁上的沈家暗纹：「父帅当年在此留过退路，赌一把。」石室中央悬着铁笼，笼中婴孩颈间胎记与我如出一辙。「阿姐…」幼弟声音发颤，「这不会真是…」我火铳轰开笼锁，婴孩突然睁眼——瞳孔竟与端敬皇后一模一样！「小心！」暗卫的刀锋划过婴孩襁褓，毒针暴雨般迸射。我旋身用藤鞭卷住毒针，反手钉入石壁缝隙。机关触动声里，整面墙翻转露出青铜棺椁。「少东家！是沈老将军的铠甲！」商队汉子撬开棺盖，玄甲胸口插着半截断枪——正是兄长当年惯用的红缨枪！「枪头有字！」幼弟抹去锈迹，「永昌十九年…小心…太后…」暗卫突然暴喝：「墙在合拢！」我拽出玄甲掷向幼弟：「穿上！沈家血脉不惧毒瘴！」青铜棺椁轰然闭合的刹那，我们撞进更深层的密室。「阿姐看头顶！」岩顶垂落千百条藤蔓，每根都缠着漠北死士的干尸。藤尖扎入天灵盖，绽出的花苞里裹着带符文的铜铃。「是传讯铃，」暗卫斩断藤蔓，「他们在用尸体养信使！」密道某处忽起铃音，幼弟怀中的玄甲突然发烫。「铠甲在震！」我撕开内衬，夹层掉出半张血染的布防图——与兄长在地宫遗留的残图严丝合缝！「西北角缺的是潼关水门，」我指尖划过交汇点，「端敬皇后竟藏了批战船！」暗卫劈开拦路藤墙：「主子！有光！」跃出密道的刹那，潼关水门外泊着五十艘蒙冲斗舰。「沈字旗…」商队汉子热泪盈眶，「是当年阴山水战的沉船！」我抚过船头撞角，青苔下「破浪」二字依稀可辨——正是父帅的笔迹！「少东家！漠北骑兵从北坡冲下来了！」我解下染血的披风：「升帆！让这群旱狼尝尝沈家水师的滋味！」战船撞角劈开浪涛时，漠北骑兵正勒马在水岸徘徊。「放拍竿！」我挥动令旗，「专砸马腿！」巨型拍竿横扫浅滩，敌军人仰马翻，战马哀鸣着跌进淤泥。幼弟操控床弩大喊：「阿姐！那个戴金盔的！」我眯眼瞄准敌阵后的指挥官，火铳铁砂穿透他护颈：「擒贼先擒王！」漠北大军溃散的刹那，船身突然剧震。「少东家！水下有凿船贼！」暗卫带人跃入江中，血花翻涌间浮起成片漠北死士的尸首，腕间皆缠着鬼箭藤。「用渔网拖上来，」我扯断船帆绳索，「本宫要看看是什么妖藤！」死士腹腔被藤蔓撑裂，花苞中竟藏着未孵化的毒蛛。「是苗疆蛊术，」商队汉子面色惨白，「端敬皇后竟勾结南蛮！」五更鼓响，东南天际忽现狼烟。「主子！西域联军绕过阴山，直扑皇陵！」我折断箭矢冷笑：「传令，把战船火药卸下来，给皇陵备份大礼！」暗卫带人抬出沉船暗舱的火药桶时，幼弟正擦拭父帅的玄甲。「阿姐，甲片缝隙有字。」我凑近细看，鱼鳞甲内竟刻着：「沅儿，沈家无皇血，唯忠魂不灭。」「起航！」五十艘战船顺流而下，船头火把连成赤龙。皇陵外的西域联军正架起投石机，浑然不觉江面逼近的杀机。「放鬼箭藤！」浸过火油的藤蔓抛向敌阵，火箭齐发间，整片滩头化作火海。西域统帅的金帐在爆炸中倾塌，露出底下藏着的青铜鼎——正是地宫那批刻着「沈氏通敌」的伪证！「给本宫炸成齑粉！」三百枚震天雷投入火海，气浪掀翻皇陵碑林。硝烟散尽时，碑文「端敬」二字已被「逆贼」覆盖。暗卫押来西域俘虏：「主子，他们身上有南蛮图腾！」我挑开俘虏衣襟，胸口黥着九头蛇刺青：「端敬皇后倒是手眼通天。」「阿姐！藤蔓又开了！」幼弟惊呼中，皇陵废墟间的新藤绽出七彩花苞，异香引来漫天毒蜂。「是南蛮的七杀花，」商队汉子掩住口鼻，「花香致幻！」我劈开花苞，汁液溅上残碑竟显出血字：「沈沅，你才是换婴局的真公主…」「雕虫小技！」火铳轰碎残碑，「这种把戏，本宫七岁就玩腻了！」晨光染红江面时，幸存的西域残部跪满河滩。「传旨，」我踩碎九头蛇图腾，「降者黥面修陵，赎清血债前——」「不得入轮回！」暗卫低声问：「林砚的傀儡尸…」「吊在皇陵旧址，」我望向攀满新藤的断壁，「等七杀花啃尽腐肉，再挫骨扬灰。」幼弟将新采的七杀花别上船帆：「阿姐，这花虽毒，根茎却能入药。」我抚过父帅的枪穗轻笑：「世间万物，端看怎么用。」战船犁开血色江波，一缕嫩藤钻出船板裂缝，在尸山血海间倔强地探向晴空。14战船靠岸时，江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。「主子，皇陵废墟有异动！」暗卫指向断壁残垣间，七杀花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，露出底下掩埋的青铜碑。我跃下甲板，靴底踩碎的花苞渗出黑血。「阿姐小心！」幼弟拽住我袖角，「碑文在渗血！」指尖抚过冰凉的青铜，碑面「永昌」二字突然剥落，露出底下暗红的刻痕——「沈氏女，弑君篡位，天诛地灭」。「呵，」我拔出兄长遗留的断枪，「端敬皇后到死都在做梦。」枪尖刮去锈迹，碑文竟又变作：「沅儿，快逃」。「是兄长的字迹！」暗卫声音发颤，「这碑会变？」商队汉子泼上火油，火焰舔过处，青铜碑表层熔化成液，露出内层的玄铁。「是磁石机关，」我碾碎熔渣，「有人用两层碑文玩弄人心。」玄铁碑真正的刻文终于显现：「沈氏藏兵于此，后世子孙谨记——国破时，守魂不守土。」幼弟突然咳嗽不止，腕间被七杀花划破的伤口泛出紫斑。「毒发了！」我撕开他衣袖，「快取沉船上的解毒丹！」暗卫飞奔而去，我盯着幼弟逐渐涣散的瞳孔，忽然想起父帅临终塞给我的药囊。「咽下去。」药丸化在幼弟口中，他猛地呕出黑血，血里蠕动着细如发丝的蛊虫。「南蛮的线蛊，」商队汉子倒吸凉气，「需母蛊引渡才能根治！」皇陵深处忽起埙声，枯死的七杀花藤应声爆裂，飞出漫天毒蛾。「保护主子！」暗卫挥刀斩落扑来的毒蛾，尸体落地竟化作血字：「酉时三刻，拿虎符换解药」。我冷笑着一脚碾碎毒蛾：「传令，把潼关俘虏的南蛮巫医带上来！」五花大绑的巫医被拖到碑前，我掐住他下巴：「你们主子要玩，本宫奉陪到底。」匕首划过他胸口，黥着的九头蛇图腾被活生生剥下。「啊——」惨叫声中，我将血淋淋的蛇皮掷入火堆：「告诉林砚，本宫在皇陵等他收尸！」巫医昏死前，瞳孔突然骤缩成线——碑后阴影里，立着个戴斗篷的佝偻身影。「谁？！」火铳轰鸣，斗篷人化作藤蔓消散，原地只余个青铜匣。匣中躺着半枚玉珏，与我颈间胎记形状一致。「主子别碰！」暗卫挥刀挑开玉珏，「是苗疆的相思扣！」我盯着玉珏内侧的刻痕：「永昌三年春，赠沅妹」——字迹竟与父帅一模一样！「阿姐…」幼弟虚弱地拽我衣角，「碑后还有东西…」拨开枯藤，一块被七杀花根系缠绕的残碑露出真容：「沈氏双姝，换婴乱国」。碑底压着封泛黄婚书，男方署名是先帝，女方却是——「沈氏婉娘」！「婉娘…」暗卫突然跪地，「这不是老将军夫人的闺名吗？」我攥碎婚书，碎屑从指缝簌簌而落：「好个一石三鸟的毒计。」残碑上的刻痕在夕照下泛着血光，我抚过「换婴乱国」四字，指甲崩裂也浑然不觉。「主子，」暗卫捧来从沉船找到的族谱，「沈氏宗卷记载，夫人确实名唤婉娘。」泛黄的纸页间，夹着张被虫蛀的画像——抚琴女子簪着木槿，与地宫画轴上的「华阳帝姬」一模一样。幼弟突然剧烈咳嗽，呕出的血线里蛊虫扭动得更急。「没时间了，」我扯断腕间红绳，「备马，去苗疆！」商队汉子急拦：「酉时将至，林砚那边…」「让他等！」我劈开残碑，「传令水师，把战船全数凿沉！」暗卫大惊：「那是老将军留下的…」「正因是父帅的船，」我踹翻青铜匣，「才更不能留给魑魅魍魉！」暮色四合时，五十艘战船在江心燃成火龙。我站在皇陵最高处，看烈焰吞没「沈」字旗，父帅的断枪在手中发烫。「阿姐…」幼弟蜷在担架上，「船烧了…我们怎么去苗疆…」「走陆路，」我解下染血的披风盖住他，「穿过毒瘴林。」暗卫突然拔刀指向皇陵外：「主子！七杀花又开了！」原本枯萎的花藤疯狂滋长，在官道上结成荆棘墙，花苞里传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。「装神弄鬼！」我点燃浸过火油的箭矢，连珠箭破空而去。花墙炸裂的刹那，林砚的傀儡尸立在火光中，脖颈缝合线已经溃烂流脓。「沈姑娘，」他喉管里挤出怪笑，「这出戏可还精彩？」我火铳抵上他眉心：「解药。」「简单，」他腐烂的指尖捏着瓷瓶，「用你颈上胎记来换！」暗卫的刀锋已贴上他脊椎：「找死！」「且慢，」我掰开林砚的嘴，拽出半截舌头下的铜哨，「南蛮的控尸哨？」哨音骤响，地底爬出数百具缠着藤蔓的药尸，将我们团团围住。「现在，」林砚的傀儡尸咯咯笑，「轮到我开条件了。」幼弟突然从担架滚落，一口咬住傀儡尸的脚踝！「阿昶！」黑血从傀儡尸伤口喷涌，幼弟满嘴是血地抬头：「阿姐…是尸油…他早死了…」我猛然醒悟，火铳轰碎傀儡尸天灵盖——颅腔内蜷缩着只通体血红的蛊王！「是子母蛊！」商队汉子挥刀斩落蛊王，「母蛊在他体内！」暗卫背起幼弟：「主子，必须找到控蛊人！」七杀花墙彻底崩塌，露出后方山道上成片的南蛮图腾旗。「沈昭月！」苗疆巫祝立在轿辇上，「交出虎符，饶你不死！」我拾起燃烧的箭矢，搭上父帅的断枪：「本宫今日教你们个道理——」「沈家的枪，」断枪携火掷出，穿透巫祝胸膛将他钉在轿辇上，「从不对敌人低头！」苗疆大军骚动的刹那，皇陵残碑轰然炸裂。硝烟中冲出三百玄甲骑兵，为首的赫然是「已死」的韩叔！「少东家，」他铁面下的眸子精光四射，「老将军留的最后一支伏兵，交令！」我望着他铠甲下隐约的藤蔓纹路，突然红了眼眶：「你的伤…」「不妨事，」他斩落苗疆先锋的头颅，「末将的命，本就是沈家的！」暗卫趁机带幼弟撤向后方，我夺过韩叔的马刀：「列阵！让南蛮见识真正的沈家枪！」残阳如血时，七杀花在铁蹄下碾作尘泥。巫祝的轿辇燃起大火，控蛊的铜铃在火中炸裂。幼弟腕间的蛊虫突然僵死，随黑血排出体外。「主子，」暗卫捧着从巫祝身上搜出的玉匣，「这才是真正的解药！」我掰开幼弟的嘴，药丸却在他齿间化为清水——竟是幻蛊！「阿姐…」幼弟突然诡笑，瞳孔变成蛇般的竖线，「你输了。」匕首刺向我心口的刹那，韩叔的铁掌捏碎他腕骨。「你不是阿昶！」「苗疆的换皮术，」我扯开他衣襟，露出心口九头蛇刺青，「也配冒充沈家血脉？」假幼弟的头颅滚落时，真正的呜咽从苗疆大营传来：「阿姐…救我…」我擦净马刀上的血，望向南蛮旗帜最密集处。「韩叔，」我解下虎符抛给他，「带玄甲军屠营。」「一个不留。」15苗疆大营的哀嚎声刺破夜空时，我踩着满地断旗踏入中军帐。「阿昶！」铁笼中的幼弟蜷缩在角落，颈间青紫勒痕触目惊心。听见我的声音，他猛地抬头，右眼竟成了血窟窿。「阿姐…小心…蛊王…」他呕出口黑血，血中蠕动着细如发丝的活物。我劈开铁锁的刹那，帐外突然传来玄甲军的惨叫。「主子！」韩叔铁甲染血冲进来，「营地里全是药人！」掀开帐帘，月光下的战场已成人间炼狱。倒下的玄甲军士突然抽搐着爬起，关节反折成诡异角度，瞳孔泛出与幼弟如出一辙的血色。「是噬心蛊，」我撕开幼弟衣领，心口处盘踞着蛛网状血纹，「母蛊在他体内！」苗疆巫祝的狂笑从四面八方传来：「沈昭月，要么亲手杀了你弟弟，要么看着全军陪葬！」幼弟突然暴起，枯瘦的手指掐住我咽喉：「阿姐…快走…我撑不住…」他右眼血窟窿里，一条通体漆黑的蜈蚣正缓缓探出头。「韩叔，」我反手扣住幼弟命门，「准备火油桶！」暗卫拖着燃烧的粮车撞向药人阵，爆炸的气浪中，我拔出父帅的断枪抵住幼弟心口。「阿昶，信阿姐吗？」他淌血的嘴角扯出笑，突然自己撞向枪尖！「噗嗤——」枪刃入肉的闷响里，我旋腕挑出条拇指粗的血蛊。蛊虫落地的刹那，战场所有药人齐声哀嚎，如割麦般倒下。「阿昶！！」我接住幼弟瘫软的身子，他心口血洞汩汩涌出黑血：「阿姐…我梦见爹爹了…他说…」染血的手突然垂落，腕间沈家祖传的平安绳寸寸断裂。「少东家…」韩叔的铁掌按在我肩上，「苗疆主力往瘴气林退了。」我抹去幼弟脸上的血污，将他交给暗卫：「用冰棺殓好，等屠尽南蛮——」「我要用巫祝的头颅，给他当长明灯。」瘴气林的迷雾如活物般蠕动，玄甲军的火把仅能照亮三步之内。「主子，」暗卫砍断袭来的藤蔓，「这雾里掺了致幻药！」我割破掌心，将血抹在众人眉心：「沈家血脉百毒不侵，跟紧我。」腐叶下突然暴起铁蒺藜，三名玄甲军瞬间被扎成筛子。「举盾！」韩叔的重盾刚立起，林间飞出无数吹箭。箭尖淬的毒液腐蚀铁盾，冒出刺鼻青烟。「阿姐…」迷雾中突然传来幼弟的呼唤，我猛然回头，看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月光下。「幻象！」韩叔一刀劈开虚影，「苗疆的摄魂术！」我甩出藤鞭卷住树梢，借力荡上高处。月光穿透瘴气的刹那，终于看清林间埋伏的弩车阵——每架弩车后都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巫祝，正往箭槽填装蛊虫。「火铳队！」三十支火铳齐射，铁砂穿透青铜面具，爆出团团血雾。巫祝们怪叫着后撤，露出中央祭坛上被铁链锁住的身影——竟是端敬皇后！「沈昭月，」她抬起腐烂的脸，「你终于来了…」我火铳抵上她眉心：「装神弄鬼！」扣动扳机的刹那，她突然撕开人皮面具，露出林砚狰狞的脸：「你我都是棋子！」弩车阵后方传来埙声，地面开始剧烈震颤。「少东家！是象群！」二十头披甲战象冲出迷雾，象牙上绑着淬毒弯刀。更可怕的是，象眼里爬满了那种黑蜈蚣！「结枪阵！」韩叔暴喝，「瞄准象眼打！」我夺过玄甲军的长矛，在象群冲来的瞬间腾空跃起。矛尖精准刺入领头战象的右眼，黑血混着蜈蚣尸体喷溅而出。发狂的战象调头冲进弩车阵，苗疆弓手来不及逃窜就被踩成肉泥。「主子！祭坛下有密道！」暗卫劈开林砚的尸体，露出通向地底的台阶。血腥味扑面而来，阶梯上满是新鲜拖拽的血痕。「韩叔断后，」我点燃火折，「其余人跟我下地宫。」「这次，我要把苗疆的根刨出来！」地宫阶梯的苔藓上，粘着片未干涸的血渍。「是阿昶的！」暗卫拾起半块平安锁，「血迹往深处去了…」我盯着锁面上「长命百岁」的刻痕，父帅当年给幼弟戴上的画面犹在眼前。「火油。」三支浸油箭矢射向地宫深处，火光映出壁上密密麻麻的蛊虫巢。每个巢穴里都蜷缩着具婴尸，心口插着七杀花藤。「是养蛊的皿，」商队汉子声音发抖，「用活婴喂的…」拐角处突然传来铁链哗响，十名玄甲军瞬间被拖进暗处。骨骼碎裂声里，韩叔的重刀劈开黑暗——「铁尸阵！」苗疆秘炼的铁尸浑身黢黑，关节处钉着青铜钉。最可怕的是它们没有头颅，脖颈上盘踞着碗口粗的血蛊！「砍脊椎！」我旋身避开铁尸利爪，「第三节骨缝是弱点！」混战中，暗卫突然拽我扑倒。头顶掠过张巨大的金丝网，网上缀满毒蛛。「主子，是陷阱！」铁尸趁机合围，韩叔为护我被利爪贯穿肩胛。「韩叔！」「别管我！」他铁掌捏碎逼近的铁尸胸腔，「追血迹！救少主！」我咬牙劈开通道，顺着幼弟的血迹冲向地宫核心。祭坛中央，幼弟被铁链悬在半空。心口处的血洞竟已愈合，皮肤下有什么在蠕动。「阿昶！」他猛然抬头，完好的左眼血红一片：「阿姐…快走…他们在我体内养蛊王…」苗疆大巫祝从阴影中走出，手中铜铃轻摇：「沈姑娘，令弟可是千年难遇的蛊鼎呢。」幼弟突然惨叫，七窍钻出无数黑线蛊虫。更可怕的是，他断掉的平安绳竟自行接续，绳结处生出肉芽！「你以为挑出心蛊就完了？」大巫祝狞笑，「他的每滴血里，都孵着老夫的蛊种！」我盯着幼弟扭曲的面容，忽然想起父帅临终塞给我的药囊——那枚化在幻蛊口中的「解药」。「你要虎符？」我解下腰间铜牌，「拿解药来换。」大巫祝的铜铃骤响，幼弟如提线木偶般伸出手：「先…给我…」「接好了！」虎符抛出的刹那，我袖中鱼肠剑同时出鞘。剑光斩断铁链的瞬间，幼弟坠入我怀中。大巫祝接住的「虎符」突然爆开，磷粉糊了他满脸。「啊！我的眼睛！」我趁机将父帅的药丸塞进幼弟口中，他浑身痉挛着呕出大股黑虫。「阿姐…」他虚弱地睁开眼，「真的是你…」地宫突然剧烈摇晃，韩叔浑身是血冲进来：「少东家！苗疆人在放毒烟！」「带阿昶先走！」我将幼弟推给他，「我断后！」大巫祝疯狂摇动铜铃，无数铁尸破墙而出。「沈昭月，」他腐烂的嘴角咧到耳根，「你以为赢定了？」我斩落最近铁尸的头颅，踩碎爆出的蛊虫：「至少你输定了。」「是吗？」他突然撕开祭坛帷幔，露出后方冰棺——棺中躺着与我容貌一致的女子！「认识吗？这才是真正的沈沅！」冰棺在震动中裂开缝隙，女子的手指竟微微抽动。大巫祝癫狂大笑：「你以为换婴局是假的？她才是端敬皇后的亲生女！」「而你——」他指向我，「不过是沈老将军从战场捡来的野种！」我望着冰棺中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，突然笑出声。「那又如何？」火铳抵上大巫祝眉心，「沈家给我的骨血，比什么皇家血脉珍贵万倍。」枪响的刹那，地宫穹顶轰然塌陷。月光倾泻而下，照见冰棺女子颈间——与我完全相同的胎记！16冰棺炸裂的刹那，那女子猛然睁眼。「阿姐小心！」幼弟嘶哑的喊声混在坍塌声里，我旋身避过飞溅的碎冰，却见女子已掐住大巫祝的喉咙。「老东西，」她指尖深深抠进巫祝腐烂的皮肉，「骗我喝了十年人血，就为养这身蛊皮？」巫祝的瞳孔骤然收缩：「你…你怎么会醒…」「因为，」女子扯开衣襟，心口处赫然是沈家枪法的旧伤，「我压根没中过你们的蛊！」地宫彻底崩塌的前一刻，她拽着我跃出废墟。月光下我们四目相对，如同照镜——同样的胎记，同样的伤疤，连右眉断痕都分毫不差。「我叫沈玥。」她甩开我手腕，「你顶了我的名字十六年。」幼弟踉跄着扑来：「不可能！阿姐是爹爹亲手从娘亲产房抱出来的！」沈玥突然扯开他衣领，露出锁骨下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针孔：「那这‘锁魂针’是谁扎的？苗疆人可不会沈家秘传的九转还魂术！」我猛然想起父帅临终时，塞给我那根藏着药丸的银针。「所以换婴局是真的，」我盯着她颈间胎记，「但被换的不是我？」沈玥突然咳出口黑血，血里蠕动着蛊虫残肢：「端敬皇后把我扔给苗疆时，怎会想到…沈老将军早调了包。」韩叔的铁掌突然扣住她天灵盖：「证据！」「要证据？」沈玥冷笑，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珏——与太后给我的信物严丝合缝！「当年产婆用我换了沈家嫡女，谁知爹爹转头就把亲女儿送进苗疆…」她染血的指尖点向我，「反倒养了你这个敌国遗孤！」地宫废墟突然炸开，大巫祝的残躯爬出瓦砾。「两个孽种…都得死…」他撕开胸膛，碗口大的血洞里钻出条巨蟒般的蛊王！沈玥反手将我推开，自己却被蛊尾扫中，撞断三根肋骨。「韩叔！」我甩出藤鞭卷住蛊王七寸，「带阿昶和沈玥先走！」蛊王獠牙刺穿我肩胛时，剧毒瞬间麻痹半身。沈玥突然暴起，徒手插进蛊王眼眶：「蠢货！沈家枪是这么用的吗？」她沾血的手指在我眉心画符，毒素竟如潮水退去！「看好了，」她夺过我的断枪，「这才是沈家真正的‘燎原百击’！」枪风过处，蛊王节节爆裂。大巫祝发出最后嘶吼：「端敬娘娘！老奴来陪您了——」爆炸的气浪将我们掀飞数丈。烟尘散尽时，沈玥用身体护住了我和幼弟。「为什么…」我看着她背后深可见骨的伤，「要救我们？」她呕着血笑出声：「因为爹爹说…沈家儿女，死也要死一块儿…」黎明前的瘴气林忽然下起血雨。「主子！」暗卫拖着残腿奔来，「苗疆残部往澜沧江退了！」我撕下衣袖给沈玥包扎：「能走吗？」她突然掐住我手腕：「你体内…也有蛊？」顺着她视线，我这才发现掌心血管泛着诡异的青黑色——是方才画符时从她血里渡来的！「是同心蛊，」她苦笑，「我活你活，我死你死…爹爹当年下的最后一道保险。」幼弟突然剧烈咳嗽，皮肤下浮现蛛网状血丝。「阿昶？！」沈玥按住他心口：「别怕…姐姐回来了…」她咬破舌尖，将血滴入幼弟口中。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那些血丝竟如活物般缩回血管！「你对他做了什么？！」我拔刀抵住她咽喉。「苗疆的换血术，」沈玥擦去嘴角血迹，「从今往后，我的命就是他的药引。」她掰开幼弟眼皮，原本浑浊的右眼竟重现清明：「每月月圆饮我三滴血，可保十年无虞。」「代价呢？」我盯着她突然泛白的鬓角。沈玥望向澜沧江方向：「我要端敬皇后真正的尸骨…挫骨扬灰。」澜沧江的晨雾泛着腥气，沈玥立在船头，白发随江风飞扬。「瘴毒侵髓，」她摩挲着忽然苍老的手背，「我撑不过三个冬了。」幼弟蜷在船舱角落，腕间新缠的平安绳浸着沈玥的血。「十年前爹爹战死前，」沈玥突然开口，「曾潜入苗疆见我最后一面。」她从怀中取出封血书，父帅的字迹力透纸背：「玥儿，沈家可以亡，血脉必须绝地求生。」我盯着「血脉」二字，颈间胎记隐隐发烫：「所以换婴局是父帅将计就计？」「端敬皇后用我换走沈家嫡女，爹爹转头就把亲女儿送进苗疆当暗棋。」她冷笑，「至于你——」「北漠战场捡来的孤女，反倒成了明面上的靶子。」江心突然浮起成片鱼尸，船舷被撞得砰砰作响。「是铁头鲶！」暗卫挥刀斩断跃上甲板的怪鱼，「苗疆人在水里下毒了！」沈玥甩出银针钉住鱼眼：「加速！他们在阻挠我们找尸骨！」正午时分，船队停泊在江心岛。岛中央的青铜祭坛爬满藤蔓，坛下压着口玄铁棺。「开棺需要沈家血脉，」沈玥划破手掌，「但每次只能进一人。」幼弟突然拽住她：「阿姐…棺上有字…」铁棺侧面刻着「开棺者，永堕无间」的咒文，落款竟是父帅的私印！「是反咒，」沈玥脸色骤变，「爹爹料到会有这天…」我抚过冰凉的棺盖：「父帅在保护什么？」「自己看吧。」她突然推我上前，血掌按上棺盖纹路。机关转动的闷响中，棺隙飘出缕熟悉的木槿香——是娘亲的味道！「阿姐不要！」幼弟的惨叫与棺盖掀开的轰鸣同时炸响。棺内没有尸骨，只有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嫁衣。衣襟上别着封信，封皮写着：「吾女昭月亲启」。沈玥突然狂笑出声，笑着笑着呕出大口黑血：「果然…连你也是棋子…」信笺在江风中展开，父帅的字迹如刀刻斧凿：「昭月，见信时局已定。沈家无皇血，你亦非孤女。十六年前北漠王庭倾覆，王后产下双姝托付于我。长女玥儿承蛊术，次女昭月继枪魂——你们本就是亲姐妹。」嫁衣滑落的刹那，露出压在底层的北漠王室图谱。图谱中央的女子抚琴浅笑，颈间月牙胎记与我如出一辙。「所以…」我攥皱图谱，「端敬皇后换走的，其实是北漠王女？」沈玥的银针突然抵住我喉结：「现在明白，爹爹为何要我们互下同心蛊了？」她染血的指尖点向图谱角落的小字：「北漠双生花，开则天下倾。」幼弟突然夺过图谱吞入腹中！「阿昶？！」他痛苦蜷缩着，皮肤下浮现出与图谱完全一致的纹路：「阿姐…这样…他们就抢不走了…」「蠢货！」沈玥劈手砍晕他，「北漠王族的血脉图是能乱吃的？！」她割开幼弟手腕放血，黑血竟在甲板上自动勾勒出完整的江防图！「澜沧江底…」暗卫声音发抖，「藏着北漠的复国宝藏？」沈玥突然咳出团血肉模糊的蛊虫：「不…是比宝藏更可怕的东西…」暮色染红江面时，我们终于打捞起那具传说中的「端敬皇后尸骨」。白玉般的指骨间，紧扣着块刻满北漠文的龟甲。「果然…」沈玥惨笑，「她到死都在找北漠的『天罚』…」龟甲在火光中显现出隐藏的纹路——是张与我容貌完全相同的女子画像。画像旁题着八个血字：「双生花开，王朝更迭。」17龟甲上的血字在火光中扭曲，仿佛有生命般蠕动起来。「这不是预言，」沈玥染血的手指抚过画像，「是诅咒。」她突然掀开衣襟，心口处浮现出与龟甲完全一致的纹路——那分明是我的脸！幼弟呕出的黑血在甲板上汇成溪流，血线诡异地朝着龟甲方向爬行。「阿昶！」我撕开他前襟，北漠图谱的纹路已蔓延到脖颈，「把龟甲扔进江里！」沈玥却死死攥住龟甲：「不能扔！这是唯一能救他的——」「轰！」江心突然炸起数丈高的水柱，苗疆残部的战船如鬼魅般浮现。甲板上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祭司，手中骨杖正指着幼弟。「北漠的血引，」他的声音像钝刀刮骨，「交出来！」暗卫的火铳齐射，却被船头突然竖起的铁盾挡下。更可怕的是，中弹倒下的苗疆士兵竟抽搐着爬起，伤口处钻出密密麻麻的蛊虫！「是尸蛊，」沈玥甩出银针，「打眉心！」幼弟突然挣脱我的怀抱，踉跄着冲向船沿。「阿昶回来！」他回头看我，瞳孔已变成北漠人特有的碧色：「阿姐…江底在召唤我…」话音未落，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栽进江中！「韩叔！」我扯断腕间红绳，「开闸！」沈玥却横枪拦住我：「不能下水！那是北漠的『天罚』机关！」她扯开龟甲暗层，露出里面精巧的青铜齿轮图——竟是控制整条澜沧江水系的机关总枢！「三百年前北漠灭国时，」沈玥的银针抵住我咽喉，「王室用十万战俘的血启动了『天罚』。一旦机关开启，澜沧江会改道淹没七省。」苗疆祭司的狂笑随风传来：「现在，钥匙自己跳下去了！」江面突然形成巨大漩涡，幼弟的身影在涡心若隐若现。更骇人的是，他周身缠绕着发光的血线，正与江底某物呼应！「阿昶体内有北漠王族的血引，」沈玥咬牙，「他会无意识启动机关！」「少东家！」韩叔指着苗疆战船，「他们在放凿船水鬼！」数十道黑影潜入漩涡，显然是要挟持幼弟。我夺过沈玥手中的龟甲：「怎么关机关？」「需要双生花，」她扯开自己衣领，露出与我完全相同的胎记，「你我的心头血。」沈玥的匕首突然刺入自己心口，鲜血喷溅在龟甲上：「跳江后跟着血线走，记住——」「无论看见什么，都别碰江底的金棺！」我紧随她跃入漩涡，刺骨的江水瞬间吞没所有声音。血线在幽暗的水底织成蛛网，幼弟被缠在网心，身下是座巨大的青铜祭坛。祭坛中央的凹槽里，静静躺着半块虎符——与父帅留给我的那半枚正好是一对！苗疆水鬼已经逼近幼弟，我拔出鱼肠剑刺穿最近那人的咽喉。鲜血在江水中弥漫，惊动了蛰伏在祭坛下的阴影——是条堪比战船大小的巨鳄！「铛！」沈玥的银针在鳄鱼眼前炸开毒雾，她拽着我潜向祭坛。幼弟的皮肤几乎被血线勒破，那些光线正源源不断注入虎符凹槽。「割手腕！」沈玥比划着，「把血涂在祭坛边缘！」匕首划破肌肤的刹那，整座祭坛突然震动。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——我们的血与幼弟的血线交融，竟在江底凝成个与龟甲上一模一样的「双生花」图腾！「错了…全错了…」沈玥在水中瞪大眼睛，「爹爹骗了我们…」她疯狂指向祭坛底部，借着血光我看见刻满北漠文的基座：「双生非诅咒，王血启天门。」苗疆祭司不知何时也潜了下来，骨杖直刺幼弟心口！千钧一发之际，沈玥用身体挡下这一击。骨杖贯穿她胸膛的刹那，江底突然亮如白昼——那座被无数铁链锁住的金棺，正在自行开启！金棺缝隙中泄出的不是尸骸，而是刺目的金光。光芒所到之处，苗疆水鬼瞬间汽化，巨鳄哀嚎着翻起肚皮。祭司的骨杖「咔嚓」断裂，他惊恐地抓向沈玥，却被一道金光劈成两半！「抓住幼弟！」沈玥的传音混着血沫在我脑海炸响，「别看金光里的东西！」我拼命游向祭坛，却发现幼弟正自发走向金棺。他脖颈上的图谱纹路已变成纯金，每走一步，就有铁链应声断裂。沈玥突然拽住我手腕，将染血的银针刺入我眉心。剧痛中，眼前景象骤变——金光里哪有什么金棺，分明是座正在运转的巨型机关城！「这才是真正的『天罚』，」她传音颤抖，「北漠的灭世兵器…」幼弟的手已经按上机关城中枢，整条澜沧江开始剧烈震颤。「来不及了，」沈玥猛地推我上前，「用父帅教的九转还魂术！」我这才惊觉，她心口插着的正是当年父帅留给我的那根银针！「可你会——」「我本就是死士！」她一把扯出银针扎进我掌心，「记住，双生花的宿命…」「就是让天下人记住，北漠曾有过怎样的辉煌！」银针入肉的刹那，无数陌生记忆涌入脑海——五岁的沈玥被父帅亲手送进苗疆；十岁的她在蛊池里挣扎求生；十五岁她暗杀端敬皇后失败，被做成人蛊…最后定格在父帅战死前夜，隔着铁栅栏抚摸她脸颊：「玥儿，要替爹爹守住『天罚』的秘密…」「现在！」沈玥的嘶吼将我拉回现实，「把银针插进幼弟的胎记！」我拼尽全力游向幼弟，金光几乎灼瞎双眼。就在他即将按下机关枢纽的瞬间，银针精准刺入他后颈月牙胎记——整个江底突然静止。幼弟如大梦初醒般回头，金光中的机关城开始解体。沈玥的身体逐渐透明，她朝我们做了个口型：「走！」「轰隆——」江面突然塌陷，巨大吸力将我们卷入深渊。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，我看见沈玥化作无数光点，融入崩溃的机关城…再醒来时，已躺在澜沧江畔。幼弟跪在岸边呕着黑水，皮肤上的金纹尽褪。韩叔拖着半截断腿在清点伤亡，而江心——水平如镜，仿佛一切从未发生。「主子…」暗卫捧来块焦黑的龟甲残片，「江底浮上来的。」残片上只剩四个北漠文：「王血已归」。幼弟突然指着远处：「阿姐！船！」苗疆战船的残骸上，立着个戴斗笠的纤瘦身影。江风掀起面纱的刹那，我浑身血液凝固——那是沈玥的脸！「双生花开，不死不灭。」她的声音随风飘来，「阿妹，我们很快会再见…」身影消散处，唯余一朵嫩红的七杀花漂在江面，花瓣上凝着露珠般的血滴。五日后，我们在下游打捞起机关城的青铜残件。「少东家，」韩叔指着部件上的北漠文，「这写的是『粮仓』？」我抚过锈迹斑斑的机关齿轮，忽然想起沈玥记忆里的画面——所谓「天罚」，根本不是什么灭世兵器，而是北漠王室为应对饥荒研发的巨型粮仓！「端敬皇后到死都不知道，」我苦笑，「她穷尽一生寻找的武器，其实是能救百万饥民的粮械…」幼弟将七杀花别在机关残件上：「阿姐，沈玥姐姐还会回来吗？」江风卷着水雾掠过，花瓣突然自行舒展，露出藏在蕊心的一行小字：「双生并蒂，天下粮仓。」18七杀花蕊中的字迹在晨光下渐渐消散，幼弟伸手去碰，花瓣却突然化为金粉。「阿姐，」他摊开掌心，金粉凝成个微型机关齿轮，「沈玥姐姐留了钥匙…」我捏起齿轮对着朝阳，内侧刻着北漠文字：「归藏谷，三月三」。「是粮仓坐标！」韩叔的铁掌拍碎岸边礁石，「老将军临终前说的『十万担救命粮』，竟真藏在山里！」暗卫匆匆展开舆图，手指点在澜沧江上游的峡谷处：「归藏谷是苗疆禁地，据说有去无回…」正午时分，我们沿着江岸残存的机关碎片逆流而上。「少东家，」商队汉子突然蹲下，「这石头是热的！」他拨开苔藓，露出块刻着沈家暗记的青铜板。板下传来规律的震动，仿佛巨兽的心跳。幼弟好奇地贴上耳朵，突然被震得踉跄后退：「底下有东西在转！」「是水轮机的残件，」我刮去铜锈，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管线，「北漠人引江水为动力…」话音未落，地面突然塌陷，众人跌入条倾斜的青铜甬道！滑行数十丈后，眼前豁然开朗——整座山腹被掏空成巨大的球形空间，中央矗立着十二层楼高的金属巨塔。塔身无数齿轮咬合转动，输送带载着成堆的稻谷在轨道间穿行。更惊人的是，这庞然大物仍在运转！「三百年了…」暗卫的刀「当啷」落地，「这机关城居然还在产粮？」幼弟突然指向塔顶：「阿姐！那里有人！」阳光透过山隙洒在塔尖，映出个倚栏远眺的剪影。白袍翻飞间，那人回头，与沈玥一模一样的脸上却有一双灿金的瞳孔。「你来了，」她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回响，「妹妹。」「你不是沈玥。」我握紧父帅的断枪，「她已化入金光。」「准确地说，」她轻抚塔身，巨塔发出共鸣般的嗡鸣，「我是她留在『天罚』中的一缕识魂。」幼弟突然咳嗽起来，皮肤下的金纹又开始闪烁。「他的身体在排斥王血，」金瞳女子抬手，输送带立刻送来袋青稞，「吃下这个，能暂缓症状。」我劈手打翻布袋：「你们到底对阿昶做了什么？」「不是『我们』，」她指尖轻点，空中浮现光影交织的北漠图谱，「是你父亲。」光影中浮现出十六年前的画面：北漠王城陷落之夜，父帅抱着对双胞胎女婴冲出火海。其中一个心口泛起金纹，另一个却浑身渗血…「沈玥是纯血的北漠王女，」金瞳女子凝视我，「而你，是实验催生的『容器』。」「胡说！」韩叔的重刀劈向光影，「少东家是将军亲手接生的！」刀锋穿过虚影的刹那，画面切换成父帅将银针刺入女婴后颈——那分明是我的胎记位置！「北漠秘术需要双生载体，」女子叹息，「一个承继记忆，一个容纳力量…」幼弟突然痛苦蜷缩，呕出的血里带着细碎金粒。「阿昶！」「没用的，」金瞳女子飘然落地，「沈老将军用亲儿子当『药引』，就为调和你们姐妹的血脉冲突。」她突然撕开幼弟衣襟，心口处浮现出与我一模一样的胎记：「看，连这『月痕』都是人工刺的！」山腹突然剧烈震动，塔顶崩落无数齿轮。「苗疆人找到入口了，」金瞳女子身形开始消散，「要救阿昶，就带他登塔顶…」「记住，你只有一刻钟接受『传承』！」巨塔的震动越来越剧烈，输送带上的稻谷倾泻如瀑。「韩叔断后！」我背起昏迷的幼弟冲向旋转铁梯，「其余人分散机关枢纽！」暗卫刚触到控制台，整面铜墙突然射出毒针——是苗疆的改装机关！三百级阶梯爬到一半，幼弟突然在我背上挣扎：「阿姐…塔在吃人…」他指尖所指处，几个误触机关的玄甲军正被齿轮卷入，血肉瞬间碾成粉末混入粮堆。「别看！」我捂住他眼睛，「抱紧我脖子！」塔顶平台布满水晶柱，每根柱内都悬浮着具北漠祭司的尸骸。金瞳女子立在中央柱前，双手按着台座上的凹槽——正是沈玥临死前比划的形状！「双生花开，」她示意我上前，「王血归位。」幼弟突然暴起，一口咬在我手腕上。「阿昶？！」他碧色的瞳孔完全变成金色，力气大得惊人：「阿姐…快走…他们在你血里下蛊…」金瞳女子叹息：「晚了，药引发作时，宿主会本能地吞噬另一朵『双生花』…」剧痛从伤口蔓延，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被幼弟吸入。更可怕的是，皮肤下开始浮现与他一模一样的金纹！「父帅…好狠的计…」我苦笑，「用我养蛊，就为救他亲儿子？」「不，」金瞳女子突然拽开幼弟，将我的手按入凹槽，「是用他养你。」台座迸发刺目强光，幼弟惨叫中，所有金纹都从我身上褪去，转而汇聚到他心口，凝成枚金光灿灿的种子。「北漠『归藏』之术，」女子声音渐弱，「本就是移花接木…」她的身形开始消散，塔身齿轮加速运转。「现在，你是真正的『天罚』之主了…」整座巨塔突然倾斜，韩叔浑身是血冲上来：「少东家！苗疆人炸了承重柱！」我抱起气若游丝的幼弟：「还有没有其他出口？」「有，」他铁掌拍碎水晶柱，露出后面锈蚀的铜门，「但要走『死道』！」所谓死道，竟是条垂直向下的青铜滑槽！「抱着阿昶贴紧内壁，」韩叔将我们推入滑槽，「别回头！」失重感袭来的瞬间，我看见他转身迎向追兵，重刀劈出最后一记弧光——滑槽尽头是湍急的地下河，我们被冲进一片开阔水域。浮出水面的刹那，满天星光与烽火交织——竟是回到了澜沧江战场！「主子！」暗卫驾着小舟赶来，「苗疆主力溃散了！」我搂紧怀中幼弟，他心口的金种已生根发芽，在皮肤下织成细密的网。「传令，」我望向远处燃烧的苗疆大营，「全军撤回潼关。」晨光初现时，幼弟在船头醒来。「阿姐，」他摸着自己完好的眼睛，「我梦见沈玥姐姐了…」江风掀起他的衣领，心口金种消失无踪，唯余一道月牙形疤痕。暗卫呈上从归藏谷带出的唯一物件——个装满种子的青铜匣。匣底刻着父帅的字迹：「昭月，若见此匣，天下当粮。」19青铜匣中的种子在晨光下泛着青芒，幼弟捧起一把握了握：「比寻常稻粒沉。」我碾开谷壳，乳白的浆液沾满指尖——这是父帅改良过的旱稻，能在砂土扎根。「传令各州府，」我蘸浆液在舆图画出垦区，「凡流民垦荒者，亩产超三石免赋三年。」暗卫迟疑：「北境砂砾地占七成…」「要的就是砂地，」我指向匣底刻纹，「此稻根茎入药，叶可织布——沈家军需靠它东山再起。」七日后，潼关城外搭起百座粥棚。「郡主仁德！」老农捧着试种的青穗痛哭，「这稻子…这稻子能在盐碱地活啊！」幼弟蹲在田埂教孩童插秧，裤脚沾满泥点。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，驿卒高举八百里加急令旗：「漠北十三部联军压境！」韩叔卸下最后一车稻种：「来得正好，省得我们找上门。」我展开密报冷笑：「说是借粮，实为刺探虚实——传令，开东仓放陈米。」「主子？」暗卫不解，「新稻尚未收成…」「陈米混入砂砾，」我折断案上朱笔，「装足百车送去漠北大营。」当夜子时，斥候回报漠北战马食砂米后腹泻不止。幼弟趴在沙盘边笑出泪花：「阿姐这招，比十万精兵还毒！」五更天，苗疆残部突袭西仓。「少东家，他们专烧粮种！」我披甲冲向火光处，却见守仓老兵以身为盾扑灭火把：「主子快走！是调虎离山计——」话音未落，东南粮仓方向升起狼烟。「中计了！」我调转马头疾驰，「他们的目标是育种田！」晨雾中，数百黑影正在毁田。为首之人弯刀雪亮，刀柄嵌着北漠王庭的狼头徽！「阿姐小心！」幼弟的弩箭擦过我耳际，贯穿偷袭者咽喉。我挑起尸体面巾——竟是端敬皇后当年的贴身侍卫！「活捉领头的，」长枪钉住逃窜的毁田者，「本宫要看看，谁在借北漠的旗号作乱！」苗疆死士的弯刀在稻田间泛着毒光，我劈手夺过兵器，刀柄暗藏的北漠密函飘落泥泞。「好一招祸水东引，」我碾碎盖着南疆印鉴的伪书，「传令水师，把截获的南洋商船押到前线！」十艘商船满载硫磺停泊江岸，船主跪地求饶：「是南疆王逼我们运的…说要炸毁粮道…」幼弟抓起硫磺嗅了嗅：「阿姐，这批货纯度极高，能配三千枚霹雳弹。」「调三百工匠，」我撕开船帆铺在沙盘上，「沿漠北粮道埋雷——他们烧我十亩秧苗，我断百里粮草！」暗卫疾书军令时，韩叔拎着个五花大绑的灰衣人进帐：「主子，逮到个会北漠犁具机关的！」灰衣人腕间刺青令我瞳孔骤缩——是父帅暗桩的标记！「少东家…」他吐出嘴里的血沫，「老将军临终前…在漠北埋了批军械…」羊皮卷从衣襟滑出，标注着十七处暗仓，最近的在黑石峡谷。三日后，黑石峡谷的风卷着铁锈味。「是沈家军旧制的连弩车！」暗卫撬开岩缝，百架包铁弩机完好如新，「弩箭还抹着蛇毒！」幼弟抚过弩身的沈字铭文：「爹爹早料到有这天…」漠北联军在五里外扎营时，我们已在峭壁架好弩阵。「等他们生火造饭，」我调整望山刻度，「对准水囊射。」沾满蛇毒的弩箭雨点般落下，敌军水囊接连爆裂，混毒的溪流倒灌入锅。「报——漠北先锋营半数失明！」我摘下护腕：「把陈米换成浸毒的，放他们抢。」溃逃的漠北残兵带走毒米，七日后，敌营爆发大规模疫病。秋收时节，潼关城外金浪翻滚。「亩产四石三斗！」老农跪在田埂泣不成声，「苍天有眼啊！」幼弟顶着草帽穿梭在麦浪间，忽然拽住个偷穗的孩童。那孩子腕上刺着苗疆图腾，怀里还揣着火折子。「南疆的种，」我掰开他嘴里的毒囊，「也敢来学人纵火？」孩童忽然诡笑，袖中窜出条碧色小蛇。幼弟的镰刀比蛇牙更快，刀光闪过，蛇头钉入树干七寸。「带下去，」我抹去幼弟额角的蛇血，「让他看着粮车如何进南疆都城。」三百辆粮车深夜出关，车底暗格却装满浸透火油的稻草。冬至那日，南疆王城粮仓燃起大火。「少东家，」暗卫呈上密报，「南疆三成存粮化为灰烬，流民正涌向潼关！」我推开窗，迁徙的饥民队伍已望不到头。幼弟在城下施粥，热气模糊了他与流民之间的贵贱之分。「开西仓，」我解下虎符，「凡入关者，领种三升。」韩叔忽然指着天际：「主子看，北漠商队送谢礼来了！」十匹骆驼满载典籍停在关外，领头老者奉上北漠王玺：「双生花开日，万民饱腹时——北漠愿以百年农书，换郡主粮种十车。」我拔下金簪在舆图划界：「漠北十三部，今后改叫安稷十三州。」幼弟的欢呼声混在驼铃里传来时，案头烛火「啪」地爆出灯花。沈玥的七杀花标本突然舒展，露出夹层泛黄的信笺——「昭月，见字如晤。归藏非终局，天下粮仓在民心。」20七杀花的香气漫过案头，我将北漠王玺压在农书上：「十车粮种三日后启程，外加百名农匠随行。」老者颤巍巍叩首：「郡主大义，北漠愿立「永不通战」碑于边境。」幼弟顶着满头麦秸冲进书房：「阿姐！南疆流民组了支垦荒队，说要替咱们开河西荒地！」我摘下他发间的草屑：「拨二十头耕牛过去，再派一队玄甲军护卫。」韩叔的重靴踏碎晨露进殿：「漠北十三部送来降书，求换抗旱稻种。」「告诉他们，」我蘸墨圈出舆图，「拿战马来换，一匹马换三斗种。」秋分这日，潼关城楼挂满金穗。「开仓——」随着铜锣九响，三十座粮仓同时启门。老农捧起新稻跪地痛哭：「这穗子比巴掌还长，神仙稻啊！」「不是神仙稻，」幼弟扶起老人，「是阿姐带我们试了八百遍的「青芒种」。」人群忽地分开，漠北使者牵着十匹汗血宝马走来：「安稷郡主，换种的三千匹马已到北门。」我抚过马鬃：「当年你们用铁骑踏我疆土，如今竟以战马易粟米。」使者垂首：「草原大旱，牛羊饿死过半。郡主愿以德报怨，漠北铭记于心。」霜降时，南疆王城传来讣告。「南疆王暴毙，三子争位。」暗卫呈上密报，「流民推举的新首领送来血书，求设安稷南郡。」我以朱笔勾过奏章：「准。派韩叔率军护粮种南下，遇流寇只缴械不杀人。」腊月祭祖日，沈家祠堂添了新碑。幼弟系着父帅的旧披风，将第一炷香插进铜炉：「阿姐，我把「青芒种」供在爹爹牌位前了。」香灰坠落的刹那，梁上突然掉下个陈年锦盒——是父帅临终前藏起的遗物。「是粮仓秘钥！」韩叔劈开锈锁，「老将军竟把天下粮道的机关图刻在玉珏上。」我摩挲着熟悉的纹路：「父帅早料到有今日，藏这图是为防世家大族垄断粮运。」上元灯节，潼关内外灯火如昼。幼弟拎着兔儿灯挤过人潮：「阿姐快看！他们在灯上画稻穗！」满城明灯映着金穗图案飘向夜空，恰如人间星河。卖灯老妪颤声念叨：「郡主灯，丰收灯，照得万民饱腹暖……」三月春耕，我褪下华服踩进秧田。「郡主使不得！」老农慌忙来拦。「无妨，」我将秧苗插入水田，「沈家祖训，稻熟前不佩珠玉。」漠北使者带着新育的胡杨苗来访时，幼弟正赤脚在田埂奔走：「阿姐！河西垦出百万亩新田！」使者望着无边的青苗，忽然解下腰间弯刀埋进土里：「此刀饮过沈家军的血，今日以血养苗，求郡主许漠北儿郎来学农技。」端阳龙舟赛，澜沧江上千帆竞发。北漠粮船、南疆商船、中原货船并驾齐驱，船头共悬金穗旗。幼弟站在船头击鼓，鼓点惊起白鹭，掠过两岸绵延的麦浪。入夜，我独坐城楼翻阅各地奏报。「安稷十三州新垦良田七百万亩，南郡引渠八百条……」晚风卷着稻香入窗，沈玥的七杀花标本突然散作金粉，落在「天下粮仓在民心」的字迹上，熠熠生辉。晨光再临城头时，玄甲军换了新铠。「甲片嵌在布衣里，」韩叔抡起锄头示范，「平日种田，战时拔甲！」将士们在田间操练的身影，惊飞了偷穗的麻雀。幼弟及冠那日，我为他佩上父帅的断枪。「阿姐，」他忽然指向远方，「你看归藏谷的方向——」当年崩塌的机关城旧址上，竟有绿苗破石而出，在春风里舒展着青翠的穗叶。【全文终】
更新时间：2025-04-15 21:20:5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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